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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进出租车的苏林忽然意识到个严重的问题，尼玛没钱啊。
没钱怎么能打车呢？
但是没办法，车都上了，怎么能说下就下。
苏林只能和司机借来手机，他作为一名走读生，手机这玩意儿上了大学才配了一个，而且他的母亲对他很是严厉。
放学超出一个小时到家，那就得挨训了。
今天上网查资料不小心熬到了现在，家里人怕是都炸锅了。
苏林吸了吸鼻子，播出那个十多年没有打，但一直都没忘记的电话。
“喂，哪位？”
当那个极尽陌生，却又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脑子里闪过他在图书馆接到噩耗的画面。
喉咙忽然就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张开了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喂？喂？听得到吗？说话说话，再不说话，我可要挂了啊！！”
“嘿，神经！”
老父亲挂断了电话，苏林猛的深吸了几口气，调整调整状态又拨了出去。
这一次，他没等老父亲开口。
“喂，老苏，是我，我马上到家了，到东门接我一下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爆发雷鸣般的咆哮。
“好小子，是不是想吃皮带炖粉条了？怎么现在才来电话？你知不知道你妈都哭几次了？要不是老子拦着，她都要报警了。”
“还想老子来接你？做梦！”
听声音，老父亲确实生气了。
要是换做以前，此时此刻怎么着也得找个地儿避避风头，让他们担心够了回去才不会挨揍。
不过换做现在，苏林就一点都不慌了。
很多东西，只有失去了以后才会明白有多重要。
皮带炖粉条……现在想想，还蛮怀念的。
苏林勾起嘴角，满脸温馨：“好啊，待会听你安排，不过现在你得来接我。”
“因为我没钱，但我打了个出租车。”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然后便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你干什么去，儿子一整天都没消息了，还没找到了你就出门？他到底是不是你儿子，你这爹到底怎么当的？」
「哼，如此逆子要来何用？大号废了，回头咱重新开个小的！」
嘟…嘟…
苏林心头一动，忽然觉得自己实在煞笔，在他大三的时候，老父亲曾旁敲侧击试探他要是多了个弟弟妹妹会是什么态度。
他就告诉老父亲，有生二胎那钱，还不如留着给他读研考博。
然后就在第二年，父亲就不要他了。
现在想来，也许那也是父亲和母亲一辈子的遗憾。
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遗憾存在了。
再者说了，多个打一拳就能哭好久的弟弟或妹妹，没什么不好的。
五分钟后，小区东门。
踩着人字拖，穿着大裤衩的老父亲叼着根烟站在路灯下，视线在来往的出租车上不断来回。
苏林摇下车窗，远远朝他招了招手。
“老苏，这儿，我在这儿！”
老父亲小跑而来，用那双略显担忧的眼神狠狠瞪了他一眼。
“师傅，多少钱？”
“车费加电话费一共十二！”
“得嘞，辛苦你了。”
关上出租车门，老父亲立马伸手揪住苏林的耳朵，咬着后槽牙装作很凶恶的样子。
“行啊小子，老子都不太舍得坐出租车，你倒是大方了啊！”
“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早上给你的钱呢？你都干了什么？！”
还能干什么，买花了呗……苏林默默嘀咕，随便扯了个谎，斜着脑袋配合配合老父亲，“也没干啥，就是出门考察了一下。”
“寻思着要怎么才能利用这一两个月搞点零花钱。”
老父亲翻了个白眼，松开揪耳朵的手削了他一个头皮。
“就你？考察？挣零花钱？！”
“行了行了，你是老子的种，什么德行老子还不知道？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你妈吧，她要动起手来，我可不敢拦！”
想起健康时的老母亲，苏林头皮忽然就麻了，忍不住缩了缩头。
在他记忆里，老父亲很少对他动手，即便动手，那也是相当的有分寸，看上去猛得一批，实际上毛事儿没有。
老母亲就不对了，她要是发起火来，整个小区的人都得关窗。
难不成，真要挨一顿结结实实的皮带炖粉条？……苏林吞下一口唾沫，硬着头皮和父亲一起回了家。
推开门，身子骨还很健康的母亲顶着一双涨红的眼坐在沙发上。
见苏林回来了，眼泪夺眶而出的同时，反手捞起鸡毛掸子就朝苏林冲了过来。
父亲连忙把他护在身后，伸手一拦：“老婆，冷静！冷静！”
苏林怔怔望着脸色红润的母亲，脑子里不自觉的就把她和浮现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模样结合起来。
他从来都没忘记，弄丢工作那一次，母亲知道是她拖累了苏林，强行撑着身子把自己的管给拔了。
要不是苏林及时发现，也许……他也就没妈妈了。
而这些，都只是因为他的一句话。
想到这些，他鼻子忽然就酸了。
苏林挣脱父亲的束缚，一个健步冲入母亲的怀抱，紧紧抱着母亲，哽咽着喊了一句。
“妈，对不起！”
母亲的鸡毛掸子已经举到了半空，可当她听见儿子哽咽的哭声，忽然就舍不得打下去了。
吧嗒！
鸡毛掸子坠落在地，母亲还以为他是没考好所以不敢回家，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他。
“没关系的，考不好没关系，大不了就重来。”
苏林都已经准备好硬接鸡毛掸子，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居然忽然放弃了，还……安慰他。
可细细一想，自他有记忆以来，可不一直都是这样。
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错，惹了多大的祸，母亲生气归生气，但只要他主动认错，她就不会继续和他计较。
说到底，母亲只是希望他好，只是单纯的望子成龙而已。
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
可笑的是，他弄丢了饭碗时，还在心里埋怨过她。
当鸡毛掸子落地的一瞬，苏林就再也崩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妈，这辈子，我一定不再让你受苦。
短暂的哭声过后，两室一厅的小屋里充满着温馨。
苏林啃着碗里的糖醋排骨，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
“爸，明天我想出去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项目，趁假期搞点零花钱。”
听到这话，老父亲顿时警觉了起来，放下碗筷直勾勾盯着苏林。
“然后呢？”
“然后我需要点启动资金，你看……”
“嗯，提前感受感受社会的毒打也不是不可，说吧，要多少？”
“多多益善！”
“具体点！”
“三五万你看成吗？”
父亲眉毛狂跳，立马端起碗筷，风卷残云扒完饭菜，然后把碗筷放回厨房。
“老婆，我突然想起来了，今晚就不回来睡了。”
即将离开家时，他又忽然折返，指了指苏林。
砰！
大门紧闭，苏林扯了扯嘴角。
母亲给他夹了块排骨，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呀，净说胡话，三五万哪是你一个孩子能掌握的？”
苏林叹了口气，闷头干饭。
这老父亲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你倒是还还价啊！
得，看来得想想别的办法。
这一夜，苏林辗转反侧，实难入眠。
按照他的想法，要想坐上世界杯的快车，首先就得从家里搞个三五千块钱。
然后去入手一辆小推车，白天卖冰粉，晚上就研究世界杯。
虽然他记得的不多，但西班牙和荷兰是可以直接买赢的，稳赚不赔。
四强之前的德国也可以入手，另一个记不清了但这不重要。
虽然这样买，赔率会很低，但也足够了。
而且，冰粉这玩意儿十分简单，回报率也还行，到时候完全可以招几个想打暑假工的同学，收入分他三分之一，准能让他干得热火朝天。
招来暑假工以后，他还可以去和餐馆合作，去网吧发点小卡片，弄个电话抽点分成，加个配送费。
一天几百块钱还是能搞。
如此一来，只要把所有的收入全部梭哈进世界杯，从头买着走，即便是一赔一点五，滚到最后的决赛那也十分可观了。
可是，没有这几千块钱，这个计划就只能搁浅。
愁哇！
第二日清晨，苏林顶着一双熊猫眼，拖着拖鞋瘫在沙发上。
正在他还在为启动资金而发愁时，老父亲打着哈欠下班回家。
推门一看，两对熊猫眼在空中迸发出激烈的火花。
“呦，起这么早？这可不像我儿子哇！不过你这眼睛，怎么和我一样？莫不是想哪家的姑娘，一夜没睡？”
“唉，姑娘哪有搞钱香，我想了一宿，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去买个腰子啥的！”
“我爹啊，他不管我了。”
吧嗒！
苏林唉声叹气之际，一个信封当头砸来，老父亲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呐，给你，创业也好旅游也罢，自己看着办，我呀，睡觉去咯。”
苏林慌忙捡起信封，粗略一捏，大概有三千左右，黑眼圈瞬间消了一半。
“得嘞，老爹你等着，回头请你住新房子！”
老父亲摇了摇头。
住新房子？呵，能省着点用到大学开学，就谢天谢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