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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意迟迟》推荐章节第2章02免费阅读

第2章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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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给我做手术的医生很年轻,见我不肯打麻药还手抖了一下。

我笑着说:「医生,您别紧张啊。」

他带着口罩,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听见他说:「手术的时候我可不会手抖,我还是很专业的。」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做完人流后,我痛的躺在床上起不来身。

护士进来面露难色叫我快点离开,毕竟后面还排着队。

我点点头,扶着墙虚弱的走出去。

走廊里的女孩,最年轻的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公立医院尚且排了一小支队伍,何况还要那么多人因为这「见不得光」的事情去了私立医院。

男人爽一下就不用再管,可这些女人在这里要受多少折磨,折磨她们的,甚至不仅仅是手术带来的伤痛。

但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无力再关心她们的日子过得如何。

不过,在死之前,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8

我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陆伯年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回来了多久。

「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有点事情。」

「沅沅,你,你别这样,我们真的不能和好了吗?」

我无法想象陆伯年是以什么心态说出这样的话,白天陪小三产检,晚上找老婆和好。

他凭什么?

「陆伯年,我们的缘分到头了。」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我们会变成这样?」

陆伯年双手扶着头,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陆伯年,是你变了。」

「我哪里变了?我从始至终都是这样,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工资卡都在你这里。我的行程全都给你报备,我甚至,连那些事情我都可以说停就停!」

我嗤笑一声,「别给我脸上贴金,你是自己不行罢了。」

「你!沅爱晚你真的变了,你现在怎么这么咄咄逼人。」

「看不惯我咄咄逼人的样子你可以走,反正我们已经离婚了,对了,过两天去把离婚证给领了吧,最好明天。」

陆伯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复。

我转身准备回房间时,听见陆伯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明天我有事,后天吧。」

可笑,这声音听起来真是可笑。

他没有注意到我虚浮的脚步,没有注意到我苍白的脸色,他说变的是我。

我突然想起我们刚结婚那年。

他在紧张的准备论文,而我为了一件作品,也熬了好几个大夜。

最终版确定的时候,我一口气差点顺不上来,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都飘在半空中。

那时候陆伯年还在沙发上准备作业,旁边放着两颗咖啡胶囊。

见我脸色差得不行,陆伯年急得要跳起来,一下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到我面前。

「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

见我说没事又立马跑去给我煮粥。

「身体明明不怎么好还敢这么熬,熬出事了怎么办?」

「熬出事了这不是还有你嘛。」

陆伯年佯装生气,拿着锅铲开始骂我。

「身体熬坏了怎么陪我过日子啊。就你这么熬,你能跟我一起活到八十吗?」

「哎呀,我知道错了,这个完成了可以拿到一大笔钱呢,姐姐有钱啦,可以带你去旅游,就去你上次说的那个地方,攻略我都做好了。」

「这么忙还能做攻略呢。」陆伯年把粥放在我面前,「先去洗个澡吧,现在吃太烫了,洗完应该就凉的差不多了。」

那天晚上,我跟陆伯年窝在沙发上,一起喝着粥,看他紧赶慢赶的改自己的论文。

那个时候,他或许真的喜欢我。

但现在,不管是谁变了,他已经不再值得我喜欢。

9

我在家休养了三天,顺便跟老板辞了职。

早上起床,我还特意画了个淡妆,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憔悴。

接着我给沈念清打了个电话。

--咖啡馆

「陆太太,您找我什么事?」

沈念清眼里带着些敌意,语气生硬的问我。

「还叫我陆太太呢,沈小姐太客气了。」我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咱们不是很快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吗?」

沈念清突然发狠,定定地看着我,「看来沅小姐你都知道了。」

「我跟伯年哥是两情相悦,不然你们要真是彼此相爱的话,我又怎么能有可乘之机。」

「沈小姐还真是不要脸啊,知三当三很光彩吗?我甚至没有说怀疑你们两,你怎么自己就全招了。」

我看着咖啡上的泡沫,漫不经心道:「像你这么蠢的女人,自己没有过硬的本事,又不愿努力,所以才攀附上别人的老公,想要摆脱贫穷,一步登天。」

「但凡聪明理智一点的女人,都不会在这么大好的年纪去做这样不光彩的事情。」

沈念清脸色发青,她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贬低别人的话?」

「当然不是,我来是帮别人带个信的,李立平说他想你了。」

沈念清的脸色迅速变得惨白,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你要干什么?我跟他没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说了不算,他来了,你自己跟他说吧。」

说完我就起身,朝门口看了一眼。

李立平嘴里叼着根从门口绿植上拽下来的草,从门口径直走到沈念清面前。

「多谢你了,沅总,没你我还不一定能找到这娘们儿呢。」说完,李立平又朝沈念清走近了两步,抬起巴掌就要打她。

「住手,这里是公共场合。」我连忙出声制止,见李立平讪讪地收回了手,我便不打算久留,「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吧。对了,沈小姐,我劝你一句,贫穷不是你最大的缺项,精神的匮乏和内心的恶毒才是。」

沈念清定定地看着我,眼神中有害怕、嫉妒、愤怒,但独独没有后悔。

我走出咖啡馆,心里不禁觉得可笑。

只需稍稍一查,就知道沈念清怀的不是陆伯年的孩子。她居然还敢让陆伯年当接盘侠,但又或许是陆伯年假装不知道也未可知。

说实话,要不是我要把他们全给扣死,说不定这件事情我还不会抖出来,就让他陆家一辈子给别人养儿子。

但陆伯年应该更惨。

10

下午,我还在医院准备化疗的手续,陆伯年给我打了个电话。

「沅沅,今天有个局,他们都叫我把你带上。」

「好,几点?」

似乎是没料到我会答应的这么爽快,电话那头停顿了很久。

我有些不耐烦的对电话那头说到:「我挂了。」

「三点,你在哪,我到时候来接你。」

「不用了,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自己打车过去。」

说完我便挂断了电话。

本来想着早点治疗,不过迟个一天两天的也无所谓。

办完手续已经两点半了,我打开手机看看陆伯年发来的地址,立马打车出发。

远远的就看见陆伯年站在门口来回踱步。

见到我下车,陆伯年连忙跑来要帮我拿包,被我默不作声地挡了过去。

「我都说我去接你,打车多麻烦。」

「打车和坐你车,有什么分别吗?」

他见状,也不再自讨没趣,「那你等会儿,好歹给我点面子。」

我点点头,当然要给面子,你的面子要大的一个头版头条都装不下。

我和陆伯年姗姗来迟,包厢内的人显然已经全部到齐并且等了好一会儿了。

「各位,实在不好意思,我有些事情耽搁了,让各位久等。」

「陆太太这是哪里的话,来来来,快坐快坐。」

来的几个和陆伯年有合作的老总确实都带了家眷,但现在,陆太太这个称呼格外刺耳,我不愿再当谁的太太,我就是我,沅爱晚。

11

酒过三巡,桌上的人都有些不太清醒,一人一句的对我和陆伯年说着祝福的话。

很显然,这局是陆伯年安排的,意图简直再明显不过。

很快,一个人举起酒杯,「来,咱们祝日后咱们的合作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红火,陆总跟嫂子越来越幸福!」

其他人也附和着举起酒杯,「对,祝陆总和陆太太幸福美满、百年好合。」

陆伯年面上带着点讨好的笑,满怀期待地看向我。

不过我可不想帮他维持这点体面。

我端着酒杯站起来,环视了一圈,「谢谢各位的好意,但是我必须要说,我跟陆总已经不可能百年好合了。」

我看着底下坐着的人一个个噤了声,全然不顾陆伯年逐渐变得铁青的脸色。

「我跟陆总早就夫妻不和,相信在座各位多少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实际上,这些谣言并不都是空穴来风,陆总本也不愿跟我结婚,再加上陆总常年跑业务不在家,所以这几年,我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

「其实我们明天就要去领证了,不过是离婚证,但是毕竟夫妻一场,我还是来陪陆总最后应酬一趟,但看大家如此祝福我们,我实在不忍心瞒着大家,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大家做我们的离婚证人。」

说完我看着几个其他的平日里还算相处的不错的太太。

「若是各位太太瞧得起我,日后我们也是朋友。如果太太们想要同陆总继续保持亲近,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陆总的秘书沈小姐,其实就是陆总的新夫人,你们找她亲近或许比找我更好,毕竟他们是真的两情相悦。」

「对了,过几个月,陆总应该要请大家喝喜酒了,毕竟家里要添丁了。我和陆总结婚这么多年,陆总是个好人,我是打心眼里祝福他,各位到时候可要记得去给陆总捧个场啊。」

一桌人压根没人敢出声。

我笑了笑,心中爽的不行。

话我已经点的破的不能再破,这里坐着的都是人精,不需要我再添油加醋他们也能懂。

无非就是,陆伯年婚内出轨,刚离婚就无缝衔接罢了。

哦,对了,还有个私生子。

做生意,讲究的是信用和人品,陆伯年现在位置也不算高,跟这种人合作,完全没有必要。

不过,即便他们愿意继续和陆伯年合作,也不可能了,举报的短信,在我下出租车的时候就已经发了出去。

12

这场酒局不欢而散,我和陆伯年坐在空荡的包厢内,彼此都默不作声。

最终还是陆伯年没忍住,「沅爱晚,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这些明明都是家事,你怎么能搬到台面上讲,咱们明明私底下可以解决。」

「你也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上不了台面?」

陆伯年明显有些激动,撑着桌子猛地站起来,「那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们!公司难道没有你的付出吗?你舍得就将这一切毁于一旦?而且,你明明有那么多股份……你疯了吗!」

我抬头,语气不屑,「谁说我在公司有股份?公司还有没有我的股份你不清楚吗?」

「你……你什么意思?」陆伯年扶着额头,语气中带着些迟疑,「所以你今天是故意说这些的?」

我朝他露出这三个月来最明媚的微笑,「对啊。」

13

第二天上午十点,我和陆伯年坐在民政局。

我想起我和陆伯年结婚一周年的时候。他照常下班回家,却非要我给他开门,开门的瞬间他举起一束玫瑰花。

「一周年快乐!老婆。」

他后来送过我许多更大更漂亮的花,但我最喜欢的还是那束独一无二的红玫瑰。

办完手续,我看着手里的离婚证。

陆伯年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话。

他或许也知道自己的心早就变了吧。

我和陆伯年各自拿着自己的小本子,没了当初的青涩懵懂和欣喜,脸上是相似的面无表情。

就在我们即将背道而驰的时候,陆伯年突然颤声问我,「我们,真的没办法回到过去了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真诚地对他说:「以前你出去应酬,我从来都很放心,但现在,即便你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觉得安心了。」

因为我知道你爱我的样子,所以你不爱我是那么明显

「沅沅……」

「你以后,还是照顾好沈念清吧。」

我头也没回地走出民政局,任由陆伯年在背后蹲下痛哭。

从此我跟他再也没关系了,我要彻底抛下这段「见色起意」的故事。

14

我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外面的阳光和空气那么好,而我,已经是一个了无生气的将死之人。

我的伤感被一个电话打断。

「喂?」

来电话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付好。

「沅沅,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啊,怎么了?」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会儿,「我昨天,梦见你出事了。你没事就好。」

对面话音未落,我突然觉得很疼,头疼,肚子疼,腿也疼,我忍不住发出呻吟。

「沅沅,你怎么了?」

「我疼……我疼……」

「你在哪?我来接你。」

我说出地址便疼晕了过去。

……

梦里,我看见了大学和陆伯年初见的那天。

毕业照都拍完了,我才突然接到辅导员通知说还差一分学分。

我急得转圈,正好看见朝我们这边走来的陆伯年。

阳光直直打在他身上,他穿着白色的衬衫,短发干净利落,朝旁边的人微微一笑,正好让我见到他的梨涡。

那一刻,我的周围是全是人,但我眼里只有陆伯年。

我就这样奋不顾身了。

我就这样勇敢的上前哄骗他去领了结婚证。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学分不是只有结婚证才能加的,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赌上我的幸福。

15

我醒来的是,付好脸上的泪都还没擦干净。

天花板是白的,墙是白的,空气中还有消毒水的味道。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我还要问呢,为什么……为什么……」

付好摇摇头,又开始哭,「你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今天我突然发现,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还有,你爸妈怎么办?」

我看着天花板,「我也不知道,好好,我也很害怕,我……我也很害怕……我才28,我不想死,我不想……」

见我激动起来,付好握住我的手,「沅沅,沅沅……」

「你别怕,我们一起想办法。我认识一个学长,就是学医的,说不定他认识什么很厉害的教授。再说了,这个病不是说有百分之十的治愈率嘛……」

付好还没说完,就开始哭起来。

是啊,百分之十,她也清楚,我能是那百分之十吗?

我告诉了付好我和陆伯年离婚的事,搬进了付好家,也正式开始治疗。

一个月以来,付好在我面前对陆伯年这三个字一向是绝口不提,但这天,她却反常的的问我,「陆……他公司破产了,你知道吗?」

我意料之中的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难道,是你?」

「我写了封举报信,发到财政部的邮箱了。」

「但是,公司不是也有你的心血吗?当时你陪他一起熬了多少个日夜,喝了多少杯酒。我这是替你不值。」

「没什么不值的,他给我的股份也不少。这些年,我拿了不少分红,而且……」

「而且我我准备抛股份的时候,发现陆伯年早就把我的那份转到沈念清名下了。」

付好当下激动起来,「什么!他凭什么!」

我按住她的肩膀,「这倒也帮了我,我早就已经被撇得干干净净了。前两年,陆伯年确实兢兢业业,努力的在把公司做好。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财务报表出了纰漏,他居然不闻不问,后来资金漏洞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我一直在给他机会,但他……」

付好点点头,「所以说,他这也只能是自作自受。」

我点点头,心中也这样安慰自己。

付好犹豫了一会儿,对我说:「沅沅……你哭一场吧,你不要再装了,你难不难受我能看不出来吗?」

我动了动嘴唇,还是没说出话来。

「五年,短短五年,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你难道不后悔吗?」

「好好,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付好见状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我当然后悔,如果当初我没有和陆伯年结婚……但世界上没有如果。

16

接受化疗的第二十七天,陆伯年用一个陌生号码给我打了个电话。

「喂?」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声音,就在我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是我」。

再次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我心里竟然平静得厉害。

「有事吗?」

「你一直都知道,是吗?」

「知道什么?」

「举报信是你写的,念清的孩子是你找人打掉的,对吗?」

蠢材蠢材,现在还不知道那孩子不是他的吗?他的亲生孩子,早就被自己给杀死了。

这么多天过去,他居然第一件事就是质问我,从没反思过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但我无话可说,做了就是做了。

「对。」

「所以,你其实早就知道公司财务出了问题,也早就知道我……」

「早就知道你什么?你婚内出轨,还差点有了个私生子?」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我并没有想要出轨……我那天喝醉了,醒过来的时候我妈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让我和你离婚,但是……但是我是真的爱你的,我怎么能跟你离婚……」

「所有你就因为这个可以一遍又一遍跟别的女人上床?那你可真是背负了好大的压力。」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

「好了,你不用再做这样自我感动的事。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陆伯年语气变得激动起来,「沅沅,你既然早就发现了,为什么不提醒我?我们是夫妻啊,你为什么不管着我,为什么你可以亲眼看着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被判了七年!我现在所有的财产都被抵押了,我还背了一屁股债!」

我真是要被气笑了,不由得质问起他来,「陆伯年,你凭什么?我从前管你的时候你忘记你干了什么吗?即便你没有打下来,但那巴掌我永远记得。你敢把我的股份转给沈念清,出了事却要我跟你一起承担责任,你凭什么?」

「你说什么?我没有把你股份转走。」

「是不是你,都没有意义了。再也不见。」

我挂断电话把号码拉黑后,突然一下子卸了力,几乎无法支撑自己坐在床上。

我看着窗外的梧桐树,脑子痛的要死。

17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背后传来声音。

「发什么呆呢?」

我转过头,看见站在门口的付好口中那个了不起的学长付文津,他穿着白大褂,手上拿着一张表。

「付医生。」

付文津皱皱眉,状似不经意的说:「说了多少次叫我文津就好,怎么总是这么客气。」

我没接他的话,「是有什么事吗?」

「你昨天的检查指标出来了,各项数据都有好转,看来化疗很成功。」

我苦笑,「这个几月来我总共做了7次化疗,你给我看了8份报表,每次都说效果很好,真的这么好吗?。」

「效果不好干嘛发明这个项目啊,你放心吧,一定会变好的。」

我脑袋里闪过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前几天我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爸妈。

万一,万一我突然死掉了,他们连我最后一眼都没见到,可能会疯吧。

这样对他们太残忍了。

我现在跟陆伯年离了婚,他公司破产,所有财产全部冻结抵押,不仅背上了债务还要坐牢,沈念清被她的未婚夫打到流产,这辈子也没办法生育,结果还被拖回了那个远在山村的老家。但我没有报复后的喜悦,反倒更加沉重,可明明是他们对不起我在先,为什么我却高兴不起来。

「谢谢你,付医生。」

付文津没说话,只是眼神里带着点医生的冷静和一丝怜悯。

18

这些日子除了检查,其他时间我都在锻炼和看书,其实也写了很多日记。

我记下每天发生的事,在结尾写下给亲人的话。

这天晚上,我拉瞒着所有人,一个人打车去了海边。

真是没出息,我又想起了陆伯年。

想起我们刚在一起时,他的专业过于饱和,即便他的学历和成绩都十分优秀也难以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

我爸在这方面很谨慎,表示没有房子他可以买,但是没有稳定的收入别想娶他宝贝女儿。

那段时间陆伯年肉眼可见的瘦了,眼眶总是乌青的,脸也越来越苍白。

我怕得要死,以为自己年纪轻轻要「守活寡」,于是每晚给他煲汤,捧着他的脸要求他说我们要一起活到八十岁。

大半年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我们一起喝了无数杯酒,参加了无数场局,员工招了开开了招就为了找到几个有责任心有能力的,投资商甚至连八竿子打不着的洗洁精公司老板都找了。

我熬出了胃病,他腰椎间盘突出。

确实是「过命的兄弟」了。

最后他拿着写着我名字的房产证,当着我爸的面把早就交到我手里的工资卡重新亲手交到了我的手上,然后信誓旦旦地对我爸说:「叔叔,您放心,虽然我现在给不了沅沅最好的,但是我会让她一天比一天好。我一定能让您看到我的决心和能力,我绝对不会辜负沅沅的。」

领证八个月后,我们终于举办了婚礼。

他转头看见穿着婚纱的我,猛然低头,落下了豆大的一颗泪。

他颤抖着给我戴上戒指,腿软到站不稳,接吻环节甚至是倚着我才没倒下去。

明明每次在几百人面前演讲他气都不喘。

这个虚伪的男人,以前演的真是好。

19

我就这样又在医院呆了两个多月,一开始我爸妈几乎每天都要来看我一次,后来我开始掉头发,就只让他们隔一天来一次,换成付好在医院守着我。

付文津每天都拿着报表告诉我情况越来越好,但我的化疗从三周一次变成了两周一次,渐渐的还要吃大把大把的药,我的手脚开始水肿,留了五年的长发也掉光了。

这天我觉得精神很好,于是向付文津申请下楼走走。

付好要我坐轮椅,我这次偏偏要拒绝,自己一个人一步一步的走。

付文津和付好就在我身后一步一步跟着我。

我就这样走了半个小时,太阳越来越大,刺的我流出眼泪。

付好在身后叫我回病房,我转过身,眼前的她们却越来越模糊,最终我身子不稳,倒了下去。

20

我没想到我还能醒过来。

我爸妈、付好、付文津都在床边,一个个眼睛乌青。

「爸、妈、好好。」我的眼眶有些热,「对不起,我连累你们了。」

「傻丫头,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要吓死妈妈啊。」

「就是,跟我还说对不起,你到底把我当朋友了没有。」付好没说完,声音已经开始发颤。

最终,她像是忍不住一般,拿拳头狠狠在我枕边捶了一拳,「沅爱晚!你给我振作一点,数据都在变好,你丧气给谁看。我们说好老了还要一起旅游的……」

我看看她们四个人,堪堪收住眼泪,「好好,你带我爸妈先出去一下,我跟付医生说两句话,好吗?」

付好犹豫了半天,最终点点头,搀着我爸妈离开。

现在就剩我和付文津,对视了一会儿过后,付文津冷静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

我还是率先开了口,「付医生,我想出院。」

付文津眼神中有一丝不忍,眉头皱了又皱,「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太痛了,每次化疗都痛的要死,而且一次比一次痛。已经快两个月了,我知道,再怎么治疗我也没几天可活了……」

「住嘴!」这是付文津第一次打断我说话,他额头上的青筋明显暴起,「你在说些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在乎你,你死了,你爸妈怎么办,付好怎么?」

「付医生,我受不住了,我真的受不住了,与其死在医院,不如让我自在地死去。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我需要止疼药,还要有个人帮我说服她们三个。」

我看向窗外的天空,开玩笑地说:「付医生,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旅游了。我想去LS,很早就想去了,死到临头,总得去一趟吧,不然这辈子也太遗憾了。」

付文津垂下头,一向挺直的背突然弯的厉害,良久,他抬起头,眼角却是红的。「好,我带你去。」

看着付文津再一次溢出泪水,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于是故作轻松地说:「付医生,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啦,让好好陪我去就行了,你可是大忙人,医院要是少了你这个得力干将,那么多病人怎么办,那我也太自私了。」

付文津神色变了变,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口吻说:「我陪你去。」

我拗不过她,但我知道我心里的答案。

21

我不知道付文津是怎么说服我爸妈的,但我确实坐上了去LS的飞机。

最终他们四个都陪我来了,我沅爱晚何德何能……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除了付文津我们其他人居然都没有高反。

下了飞机我们直奔布达拉宫。

付文津一直吸着氧,喝了两瓶藿香正气水,非得要跟我们一起去。

我们排了一个小时队,我有些脱力,只能靠在付好身上。

晚上九点一时,布达拉宫开灯了,黑夜下黯淡的宫殿一片一片地亮起来,我们站在广场上,看着巨大的宫殿,那是怎样的一种奇观,好像天地间只有这硕大的宫殿,只有宫殿里的释迦,只有虔诚的信徒和心愿。

我双手合十,恨不得一步一跪向佛祖表达我的真诚,许下我这辈子最虔诚的求他们四人平安健康的心愿。

第二天,付文津的高反更加严重,我们不得不带他去医院。

付文津症状刚刚缓解就要带我去看日照金山。

我开玩笑说哪里都能看,四姑娘山也有日照金山,我们「五姑娘」可以一起去看。

但我知道我估计这辈子没办法看到日照金山了。

这趟LS之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短短两天,我就累的连眼睛也睁不开。

……

「妈妈……我要妈妈……」

我浑身发烫,感觉眼前像跑马灯一般闪过了从前的画面。

「妈妈……」

我妈连忙将我抱在怀里,哽咽到:「沅沅,宝贝,妈妈在呢,妈妈在这儿。」

我感觉到身边好像有很多人在哭,他们叫我别走,但我的身体轻飘飘的,飞到了天上。

22

(渣男前夫视角)

我25岁那年,遇到了沅爱晚。

那天我去找导师,路过毕业生拍照。

一堆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里,只有她的头发是红色的,特别耀眼。

我刚注意到她,就看见她像一只小鸟一样向我飞奔过来。

「同学,你还差学分么?领结婚证加学分哦。」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同学已经笑成一团,一只手从背后把我往前推了一把,我看见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唰地放大,大眼睛里面全是恳求。

可能真的是见色起意吧,我花半个小时见完导师就跟她去了民政局。

结果领结婚证需要户口本。

我不知所措地跟她站在民政局门口,她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好久,一开口就惊到我了。

「同学,你家在本地吗?」

我点点头,「就在学校西校门通到的那个小区。」

「你可以……你可以去把你身份证拿出来吗?」说完她又双手握拳,「求求你了,我真的没想到差一分学分,我现在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加学分了。」

于是我偷了身份证,当天下午五点,我们居然真的领了结婚证。

……

第一年,我们拼死拼活创业,办了一家公司,有了五十几个员工,办了婚礼,她得了胃病,我得了腰间盘突出。

第二年,她加入一家工作室,忙的时候一整天都窝在自己的办公间,闲的时候半个月都不用跟外面联系,她开始给我煮粥煲汤,我们渐渐像真正的平凡的小夫妻。

第三年,她怀孕了,但公司出了问题,她陪我拉投资,又一次一次地喝酒。我说要让她过上好日子,但她最后胃出血,半夜被送进医院,孩子也没了。甚至那时候,我没有陪在她身边。

第四年,公司越来越好,沈念清突然联系到我,说自己毕业以后回到家乡,就业也很困难,问能不能来我公司试试。我给了他一个面试的机会,她能力不错,试上了。

第五年,我带着沈念清和另一个负责人一起去谈生意,喝了很多酒。第二天醒来她睡在我旁边,但我知道我没碰她。她拿着照片说要发给我妈,发给公司所有人,我不在乎,但她说要发给沅沅,我迟疑了,想要私下解决掉这件事,但我没想到出了这么多变数。

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情,是沈念清故意趁我喝醉刷了那张绑定在沅沅手机上的卡,还和我发生了关系,所以沅沅知道了这一切,可我本来要跟沈念清断干净的。

自从沈念清进了公司,公司的财政就开始出问题,我根本查不过来。

但我真的没想到,竟然是沅沅把我送进了局里。

公司破产,房子什么的全被抵押了。

入狱后,李立平找到我,他告诉我沈念清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他们定了娃娃亲,但沈念清嫌弃他,所以跑来我们公司。她同时还跟好几个公司的高管有关系,那个孩子,或许沈念清都不知道是谁的。

他握着拳头,眼神中泛着一点不屑和得意,「这种女人你也敢信,她心比蛇蝎都毒,要不怎么跟我能成一对儿呢。那孩子,我亲手一拳一拳打没的。」

「不过你放心,她也进局子了。」

李立平走后,我被押回了房间,靠坐在冰冷的墙上,我突然好想家,好想每天都能看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那个人。

但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打电话给沅沅想要解释,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指责,我知道我变了。

我入狱后我妈就疯了,第二年,她失手打开煤气。

七年过去,我终于出狱。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我很想见见沅沅。

我去了沅沅老家,但她爸妈不准我进门,于是我去找了付好。

付好将门打开半条缝,递给我一封信。

我独自找到个公园角落,坐在长椅上看起来。

她说她不怪我,她甚至希望自己不记得我,所以早早写了这封信,希望往后的时间能把我忘记,她叫我好好活着,不要太早找到她,不然她恶心。

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还有一个孩子。

我才知道当初我的不耐烦和不解释是怎样的利剑和刑具。

我想跟她说抱歉,但我该怎么对她说?

我躺在长椅上,想找找天上有没有红色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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