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一四二年,南宋绍兴十二年,十二月中旬,岳飞被绞刑于大理寺风波亭,岳云、张宪二将被腰斩于菜市口,尤其悲惨的是,不知为何,张宪将军却被垛了七十二刀。
翌日,京城临安府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府邸,岳府的管家岳忠踉踉跄跄的跑到张府报信,张宪的夫人李氏已经无泪了,抱着刚满四岁的张子冲交给岳忠,而后“噗通”一声给岳忠跪了下来,岳忠连忙抱着张子冲也跪了下去,口中喏喏:“夫人,使不得,老奴可承担不起啊,有事您尽管吩咐!”
“老人家,您一定要受此一跪,我代张宪将军求您了,一定要把张将军的这个骨血带给岳夫人,求他养大成人。”
“那您呢?”
“我,您先走,我这还有点事。”李夫人看着自己的娇儿,恋恋不舍的退进后堂,小子冲张开两手哭着:“娘,我要娘!”
过了一会,后堂丫环凄厉的一声呼喊:“哎呀,不好了,夫人上吊了!”
岳忠起身抱起小子冲跑进后堂,只见李夫人吊在那里,已经气绝身亡。
外面传来马蹄声、杂乱的脚步声,岳忠顾不得多想,连忙抱着小子冲,从角门溜出去,一路上传来小子冲的哭闹声:“娘啊,我要娘啊,我要娘啊……”
雷雨交融的临安城,一队队临安府府衙的差役包围了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府。
……
三十多天后的一个正午,在临安府通往绍兴府枫桥镇的官道上,驶来十余匹高头大马,马上端坐的是清一色是的道家打扮,马匹犹如离弦之箭,卷起一道烟尘,道上的行人纷纷躲避,顷刻之间,即擦肩而过。
领头的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只见他头戴黑色庄子巾,顶梁门镶嵌一块蓝田美玉,鹤发童颜,两道白白的眉毛迎风飞抵两耳,二眸子烁烁放光,三缕长髯飘洒胸前,身穿亮紫色法衣,绣乾坤八卦太极图,腰系丝绦,月白色高桩袜子,足登云履,一口扫魔金刚剑斜挎肋间,显得一派仙风道骨,超凡脱俗,他就是正一派天师教第三十一代天师张时修,后面跟着的一律身着蓝色得罗,高挽着发髻,金簪别顶,肋下佩剑,各个年轻俊朗,乃是张天师的座下弟子。
张天师顾不得欣赏会稽山的秀丽风景,不停地快马加鞭,转瞬间就来到了一座山岗,一阵阵叫喊声马上冲进了耳畔,张天师等手搭凉棚注目观看,山岗下近百人围着三辆旧篷车,声音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张天师向身边的弟子一使眼色,一行人纵马来到人群的背后。可能人们目光都集中在三辆车上和现场的变化,并没有注意天师教众人的到来。在旧篷车的周围有十多个官差模样的人,各个惊慌失措,盯着场上的变化,旧篷车和官差的一侧围着五六十人,各个青纱罩面,皂青色紧身打扮,高矮胖瘦、参差不齐,手中擎着各式各样的兵刃,另一侧三十多人,服饰各异,有出家的道人、和尚,有俗家打扮的,还有十几个丐帮装束的,各自的兵刃也都指着面罩青纱的众人。
场中正在讲话的是一位浑身补丁摞着补丁、前四后五,身背九个袋子的老者,张天师一看认得,原来是丐帮的南部护法长老陈通海,他负责统领丐帮南部地区的诸多分舵。
数百年来,丐帮均号称天下第一大帮,以降龙十八掌和代代相传的帮主信物打狗棒所延伸出来的打狗棒法威震武林。帮众数万,分布于大江南北、关内关外。丐帮中以袋数分阶,最多九袋,最少无袋。丐帮通常设帮主、副帮主各一位,九袋长老八名,分别是传功长老、执法长老、掌棒龙头、掌钵龙头和东南西北四大长老各一名。自萧峰以后,丐帮近几代帮主皆很平庸,当年灵鹫峰主人虚竹先生代传丐帮绝技,只是使该绝技未能失传,到了这一代,现任帮主尚怀仁武功大有提升,为人也老练豁达,令丐帮不再四分五裂,协助岳飞、韩世忠等抗金将领多次痛击完颜氏的后方大本营,真有如日中天之势,丐帮的八大长老也颇负盛名,而这位陈通海长老也是丐帮的重量级人物。
在陈通海身后站着的也是一位出家的道人,他是黄州府齐云山鸿虚观的玉虚道人,玉虚道人的左侧是俗家的打扮,张天师认得是形意门的掌门人神拳无影古田溪,玉虚道人的右侧是一位道姑,她是崆峒山无量派的掌门人孤鸿飞剑柳无尘,古田溪的左侧是嵩山少林寺菩提院的首座释阐和尚,挨着释阐和尚的是丐帮执法长老董鸿儒,余者都是弟子或仆从打扮,张天师并不认得。
只听陈长老朗声说道:“对面的各位朋友,能不能摘去你们的面罩,你们都是哪个门派的高人?”对面一个胖大的身躯声如洪钟:“少废话,戴不戴面罩跟你没关系,识相的你赶紧给我躲一边去,不然爷爷的宝刀可不给你留客气!”陈通海压了压内心的怒火,正色言道:“岳元帅父子和张宪将军乃一代忠臣良将,不幸被奸臣以莫须有的罪名陷害,天下有识之士人皆愤恨,举国上下,哀鸣阵阵,无不是对奸臣痛恨,对忠良惋惜,那奸相秦桧、万俟禼等人又进谗言,将忠良之后发配岭南,你们是奉了谁的命令,难道要赶尽杀绝吗?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为人的良心?”
“良心?良心值多少钱一斤?别的甭说,我也不会告诉你我是谁,想出来挡横,你就纳命来吧!”胖蒙面人说罢一纵身,举刀就剁,陈通海连忙双手横担青竹竿接架相还,耳轮中只听“咣”的一声,刀棒相交之处,蹦出一个火星,原来陈通海的青竹竿是五金锗铁打造,而胖蒙面人使的也是一把宝家伙。陈通海只感觉两臂发麻,才知道对方力猛刀沉,不好对付。胖蒙面人见刀被架住,马上右手撤刀,浮起腰部,竖起双足足尖,伸腰垂直上身,踏出右足同时将刀平挥向陈通海太阳穴猛力砍去,说时迟、那时快,大刀瞬间即至,陈通海马上退步闪身,青竹竿竖起,又架住大刀,胖蒙面人顺势用刀力劈下来去削陈通海的手,陈通海立即撤回青竹竿,以竿当枪,向胖蒙面人前胸便刺,胖蒙面人一撤身,青竹竿走空,二人插招换势,就战在一处。
陈通海加入丐帮之前是南海派的传人,手中的青竹竿属于外五行的兵器,青竹竿的前头是一个三棱的尖,仿照竹竿的样子打造了十八个节,既可以当棒使用,也可以当枪使用,因而他自身精通棒和枪的两套武艺。凭着一杆青竹竿和多年的兢兢业业,终于成为丐帮屈指可数的九袋长老之一,可见功夫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水平。但是,二人交战了八十回合,陈长老始终没有看出胖蒙面人是哪家门派,而且自己越来越感觉吃力,额头和鼻尖已经见了汗珠。
在人群之外的张时修天师经多识广、武艺高深,他却看出了胖蒙面人的武功路数,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原来,这个胖蒙面人使用的是长白山白刀派的独家刀法,白刀派属于长白山十三宗的一个支派。金国女真族国师完颜如山联盟北方十三个门派结成长白山十三宗,这十三个门派被称为“五花八门”,也叫五派八门,五派指桃花派、梅花派、莲花派、参花派、白花派,八门包括白龙门、白虎门、白山门、白水门、白海门、白沙门、白刀门、白猿门等八个北方门派,这十三个门派都为金国效力,长白山十三宗的总盟主是完颜如山。其中桃花派的掌门是大道教的教主刘德仁,道号无忧子,梅花派的掌门是太一教的创始人萧抱珍,道号青松子,莲花派的掌门是一个喇嘛僧,名曰喃喃和尚,绰号“赛燃灯”,参花派的掌门是静海神尼万劫师太,因为女真人以白色为尊,所以五派之中还有一个白花派,是金国的一个暗杀组织,每次杀人之后都会留下一朵白花,派中人物都比较隐秘,鲜为人知。八门之中的多数门派是最近几年才建立的,详细情况自己尚不清楚。
正在思虑之中,只听“啊”的一声,交战场上已经发生了变化,只见胖蒙面人右手反刀,向右拂开,刀尖及刀背向陈通海的肩头削去,陈通海再想躲闪已然不及,尽量纵身斜撤,尽管如此,左侧肩头也被划了一个大口子,鲜血马上染红了肩头的一个布袋,胖蒙面人眼见一招得势,旋即搂头盖顶又是一刀,这一刀却被斜刺里一杆禅杖①泵开,使禅杖的正是少林寺菩提院的首座释阐和尚,释阐身高九尺开外,身材魁梧,往脸上看,慈眉善目,双眼有神,嘴角总是挂着一丝笑意,释阐手中擎着的那是那口镔铁大铲。
单说胖蒙面人一看释阐接铲相架,知道没有机会杀死陈通海了,于是挥舞大刀与释阐大战一起。释阐使用的是菩提院专研的大文殊杖法,大文殊杖法的主要使法有推、压、拍、支、滚、铲、截、挑、拨、劈、冲、摇等十二字诀,一诀分四式,共为四十八式,一式含四招,共有一百九十二招。两个人又打了五十多个回合,双方不分胜败,蒙面人中一个身材较瘦的老者担心胖蒙面人时间长了会吃亏,提宝剑准备与胖蒙面人合击释阐大师,玉虚道人见状急忙甩拂尘截住瘦老者,蒙面人中一个黄头发使用闪电如意钩的怪人举钩刚跳出来就被孤鸿飞剑柳无尘用宝剑迎住,接着,形意门掌门神拳无影古田溪对阵一个矮个蒙面人,丐帮执法长老董鸿儒对阵一个手使判官双笔的蒙面人,场中十人分五伙进行猛烈格斗。
场外马上的张时修天师看见余下的蒙面人都亮出武器,缓缓围成一个人圈,向旧篷车和没有加入战场的人包抄过去,感觉事态紧急,一场血光之灾就在眼前,立刻回头对弟子说:“快,保护篷车!”,随后,马往前提,一声大喝:“无量天尊,都给我住手!”
张天师内功深厚,这一声在山谷内都荡起了回音,交战的众人立即纵出圈外,甩脸观瞧,趁着这个机会,天师教的众弟子纵马把篷车包围保护起来,令其他人无法靠近,心中有底的张天师来个拨云见日,纵身轻飘飘的落在场中,落足之地,声息皆无,坐骑也顺势跑到天师教弟子的马队之间。张天师冲释阐、玉虚道人等人拱手一抱拳,回身手指胖蒙面人:“请问阁下,白刀门的劈山神刀杜青峰杜掌门是你什么人?”
胖蒙面人身子不由的颤了一下:“那是某家师兄,你是何人?”
“正一派天师教张时修!”
注:
①、禅杖:佛门中的禅杖原本是在坐禅时用以警睡之具。《释氏要览》中说:“禅杖竹苇为之,用物包一头。令下座垫行;坐禅昏睡,以软头点之”。——用这种“禅杖”触击禅者,不会感受痛楚,但能苏醒精神,防止座中入睡。《十诵律》曰:“若故睡不止。佛言:听用禅杖。取禅杖时应生敬心。云何生敬心?言:以两手捉杖,戴顶上,应起看余睡者以禅杖筑。”《资持记》下二之三曰:“禅杖竹苇为之,长八肘。下座手执巡行,有睡者点起付之。”今以泛称僧所用之杖也。后世名人刘伯温曾经有诗云:“过桥禅杖落,坐石袈裟袒。”而把禅杖作为兵器也是少林寺行武之人的发明,很多僧人都使用禅杖作为兵器之一,释阐的禅杖较长,约为一丈二尺左右,通体铁制,两头有刃。一头为新月牙形,月弯处有四个小孔,分穿四个铁环,另一头形如倒挂之钟,长约7寸。尾端两侧各凿一孔,穿有铁环,柄粗寸余。禅杖两头均可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