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贺先乔家吗?这张汇款单有点问题,账号是不是填错了?”
我掸了掸发皱的衣服,迎了出去。
接过汇款单,我脑海中嗡地一声。
突然感觉自己不识字了。
上面【伍万圆】三个大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他还在毛纺厂上班时,铁饭碗的工作人人艳羡,可每个月的工资也不过是20元。
粗粗一算,5万元,他要不吃不喝干200年。
可就在前一秒,我还在为儿子一块钱的输液费发愁。
我强扯出一丝笑意,
“瞧他粗心的,连账号都填错了,我这就重新填。”
邮递员一脸狐疑,伸长脖颈往我身后张望,
“得本人填才行,他不在家吗?”
“我是他老婆,不是一样吗?”
我掏出准备好的账号信息,
“你看看,这是不是他的笔迹?”
结婚十几年,我早已把他的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
就连本人也未必能看出差别。
邮递员犹疑半天,点点头,“行吧,你跟我去邮局里重新填一份单子。”
我一笔一划,在汇款单上填上了我妈的账号。
再从隔壁银行取出500元,急匆匆跑回家。
我一把抱起儿子。
“走,妈带你去医院!”
儿子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脸上现出不自然的潮红,手却拼命把我往外推。
“我不去,下个学期的学费还没凑够呢!“
我眼眶一热,别过头去抹了抹泪。
“不用怕,妈妈有钱,以后你都会有学上的。“
他眼里满是惊喜,任由我抱起他去了医院。
粗粗的针头扎入血管,他却一声不吭。
我付清了所有医药费。
一共一块五毛八。
上一世就因为没有这一块五毛八,我失去了7岁的儿子。
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回家的路上,儿子脸色好了不少。
我一高兴,买了块猪肉回去。
儿子眼睛亮晶晶的,“妈妈,我们家突然发财了吗?”
我一怔。
嘴里泛出浓浓的苦涩。
原来对于他来说,能治病,能吃上肉就已经是神仙般的生活。
回到家,贺先乔已经一脸怒气地坐在桌旁。
“干什么去了?连饭都不做了?”
我一言不发,进了厨房。
饭菜端上桌,贺先乔瞥见我手上的燎泡,蹙了蹙眉。
“总是这么毛手毛脚。”
见我没接话,他抽了口烟,烟雾呛得我猛咳不止。
“最近家里钱紧,儿子就先别上学了。”
我心下冷哼。
二十块的学费交不起,五万块让秦榕榕出国深造的钱却眼睛都不眨。
闻言,儿子腾地站起身,眼里迅速蓄满泪:
“爸爸,求求你了,让我去上学吧,我保证每次都拿第一名行吗?”
他满脸哀求,膝盖半弯,几乎要跪到地上。
我的心脏倏然揪紧。
儿子成绩一直很好,满墙的奖状却被贺先乔拿去点了烟。
他眼里闪过一丝动容,朝儿子伸出的手又收回,
“书读得再好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会下岗?”
“现在就去地里干活,等10岁就进厂打工,比什么都强!”
贺先乔不过小学学历,向来是读书无用论。
我冷冷出声,“儿子必须读书!”
他嗤笑一声,“学费你出?”
前世我得靠卖血才能供儿子上学。
可这次不同了。
我坚定点头,“我出。”
“不用你给钱。”
他微微一怔。盯了我半天,似乎想从我脸上发现什么。
“行。”
“你可别后悔!”
后悔?这次,后悔的人只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