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辗转反侧。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本以为是顾迟回来了。
没想到竟是姜知言。
她见我向外张望,嘲笑道:【姐姐是在等顾迟哥哥吗?】
【他啊,去隔壁沐阳县了。】
【我就多嘴说了一句想尝尝沐阳的春杏酥,他便二话不说走了。】
虽知道姜知言是故意的,但我心里却还是有些酸涩。
姜知言从来不吃杏,真正喜欢春杏酥的是我。
从前我总馋这一口,求了顾迟好几次,他却找各种理由不肯去。
我偷偷听到他跟随从抱怨过,说自己金尊玉贵,怎能被我使唤?
那时我以为那是属于他的骄傲,如今才知道,对自己爱的人,骄傲是可以放下的。
我不愿姜知言看出我的脆弱,强忍着泪意,假装平静。
【他愿意给谁买与我无关。】
【他只是我的影卫,妹妹要是喜欢,拿去便是。】
姜知言见我没有反应,心有不甘,拔下头上的玉簪。
【姐姐,这是你亲手做的吧?】
【我记得你当时为了做这个,双手磨得满是伤口,还差点割断了手筋吧?】
【可顾迟哥哥好像一点也记不得呢,他今晚把玉簪送给我作了定情信物……】
那枚玉簪是我用前朝皇陵里一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做的。
三年前,我听说老百姓都以簪定情,便缠着顾迟送我簪子。
还要求他亲手做。
可他总说自己手笨,做不来。
我便上赶着自己学着做,做好了给他的时候,满心期待。
【顾迟,你给我戴上,就当是你亲手做的。】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让我如愿。
他收好簪子,垂目道:【大小姐,我只是个影卫,等我将来立了功,再给你戴吧。】
那时我以为,他是真的想要努力让自己配得上我。
如今我才知道,他只是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意罢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些愤愤不平,趁着姜知言炫耀,一把打掉了玉簪。
玉簪落在地上,摔成两截。
【这羊脂白玉是前朝皇室的贡品,你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外室女不配用。】
按照姜知言对我的恨意,定会跳起来反击。
可她却一反常态跪在我面前,抹着眼泪道:【姐姐,我只是怕你伤心,想把东西还给你,你若是嫌我碰过,大可以打我骂我,犯不着拿自己最珍视的东西撒气……】
我还没回过神来,胸口就挨了重重一掌。
再抬头,看见顾迟紧紧搂着姜知言,警惕而愤怒地盯着我。
【大小姐,你又在为难二小姐!东西是我主动送的,跟二小姐无关,你要撒气只管冲我来!】
【只要你给二小姐道歉,以后不再骂她有娘生没娘养,我不仅任你打骂,也定会把簪子修补好,亲手给你戴上!】
我自嘲地苦笑,笑顾迟的是非不分,也笑自己的眼瞎。
多年不曾为我动摇过的顾迟,如今竟为了安抚姜知言,选择违背心意,替我戴簪。
我擦掉嘴角的血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桌上的青铜瓶,一下一下砸在玉簪上。
玉簪变成一堆粉末,一阵风起,消散无踪。
就像我曾经非顾迟不嫁的心一样,碾作尘埃,无迹可寻。
【顾迟,晚了,这玉簪你不配碰。】
【更不配给我戴簪。】
顾迟眼底闪过一抹莫名其妙的痛色,大概是觉得愧疚,他递给我一个油纸包,声音软了几分。
【***杏酥的时候也给你带了一份,吃了就别再生气了。】
【二小姐在意姐妹情,你生气她也会睡不好……】
我看着姜知言手里锦盒装的春杏酥,再看看自己面前的油纸包,心里寒凉至极。
买过春杏酥的人都知道,他们家春杏酥买一赠一。
姜知言的是真金白银买的,而我的,是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