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早在陈婉被羞辱的那天，她的手机就已经被肖晴给丢进了泳池里。

而后陈婉一直在住院，没时间、也没钱买新的手机。

顾淮之没想起这点，但他想起了别的。

他开始拨打女儿乐乐的电话手表。

虽然陈婉生气了，不想理他。

但女儿最黏他了，他不在身边的那些日子，女儿每天都会发信息说想他，说让他不要太辛苦，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女儿那么爱他，肯定会接他电话的，也肯定能明白他的一片苦心，帮他劝好陈婉的。

顾淮之听着电话铃声，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不断祈祷着。

忽然，一道女声响起。

顾淮之大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听到熟悉的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整个人瞬间萎靡下去，良久之后，才深吸一口气给女儿发信息：

【乐乐，你是和妈妈在一起吗？我和妈妈之间有点儿误会，你能让妈妈接一下电话吗？】

他的消息刚发出去，就收到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顾淮之顿时从沙发上弹起来。

他再也冷静不下来，开始慌乱地给所有认识的人发信息。

结果消息不是石沉大海、就是鲜红的感叹号。

零星几个人的回复也都是：

【没钱，不借！】

顾淮之这才想起来。

结婚这八年，他为了装穷，早已经逼着陈婉借遍了周围的人。

如今，他们一家三口早已经上了亲朋好友的黑名单。

但凡给别人发信息，大家想到的就只是借钱。

顾淮之不死心，继续给通讯录里的人发信息，这一次，他收到的全是感叹号了。

他狼狈地躺在群租房的床上，折腾一整晚，什么头绪也没有。

直到天亮之后，他看到被丢在桌子上的病历单，才忽然想起来。

陈婉有可能还在医院。

越想越有可能，他立马从床上弹起来，顾不上整理自己，直接驱车赶去医院，来到了他先前为陈婉安排的病房。

可病床上空空如也。

只有护士在做晨间消毒工作。

顾淮之连忙询问：「住在这间房的病人呢？」

护士头也没抬，「出院了。」

换做之前，面对护士冷淡的态度，他早就发火，让人把这个小护士开除了。

可现在，他连生气都想不起来，只顾着从护士那里问出陈婉的踪迹。

「她出院去哪儿了？」

护士抬眼，莫名其妙地看了顾淮之一眼。

「我又不是她老公，我怎么知道。」

顾淮之刚要忍不住发火，就听到护士嘟嘟囔囔地说：

「也不知道这人急着出院干什么，虽然捐皮肤不是什么大手术，但肯定是在医院多住着观察一下才好，她非要最快一周就出院，真搞不懂这人。」

「不过想想她应该也是为了省钱，毕竟她穷得连手机都没有，吃饭都是拿现金让我们帮忙买的。」

顾淮之愣了：

「你说什么？她做捐皮肤的手术了？」

护士点头，拿起病床前没来得及收起的病历给顾淮之看。

顾淮之顿时大怒。

当时肖珍珍吵着要陈婉的皮肤时，他原本是不想伤害陈婉的。

但肖晴都开口帮着要了，他要是不答应，难免会引起怀疑。

他为了报复肖晴，委曲求全了那么多年，可不能前功尽弃。

这才同意。

但也只是表面答应。

之后，他立马就安排人把陈婉给换下来了。

怎么到最后，捐皮肤的还是陈婉？

他眉头紧紧蹙起，出门给手下的人打电话彻查这件事后，就听到护士继续说：

「不过这人急着出院，应该是为了给她女儿下葬吧？听说她女儿住院的时候忽然冲出去，在医院对面的马路上出了车祸，抢救无效去世了。」

「这人也真是心善，女儿都去世了，还想着捐皮肤给别人。」

顾淮之愣住。

这已经是他从第三个人嘴里听到女儿去世的消息了。

同样的时间地点，同样的说辞，反复被提起。

之前强压下去的恐慌再次涌起，他再也忍不住，刚要冲到护士面前询问，手下人先发来了消息：

「顾总，是肖晴偷偷调换了人选。」

顾淮之大怒：

「这个垃圾，居然敢背着我伤害陈婉，我一定要她百倍赔偿！」

「把她和她女儿给我带过来，我也要把她们的皮给剥了！」

「肖珍珍算什么东西，也配用陈婉的皮肤！」

手下人应声，但很快又结结巴巴继续说：

「顾总，还有一件事。」

「陈婉的女儿车祸去世了，然后，最开始安排医生剥的那个皮肤，就是陈婉女儿的。」

手下人不知道顾淮之和陈婉的关系。

自然也不知道，陈婉的女儿，也是顾淮之的女儿。

他还在说着当时的事，语气里满是对陈婉母女的怜惜。

可顾淮之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呆愣在原地，呼吸都仿佛被人扼住。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回忆起之前的一幕又一幕。

肖晴接通女儿电话，当着女儿的面羞辱陈婉时。

他想着，女儿那么坚强，连住群租房的苦都能吃，这次肯定也会没事的。

再不济，陈婉给她解释一下，把羞辱说成朋友的玩闹。

女儿年纪不大，应该会相信的。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刚刚那个小护士说，陈婉穷得连手机都没有。

而陈婉的手机，在肖珍珍生日宴上就被肖晴给丢进泳池里了。

那她自然就没办法及时打电话安抚女儿。

一想到这里，顾淮之直接浑身发颤起来，两条腿软到只有扶着墙才能站住。

他脑海里全都是女儿甜甜叫他爸爸的场景。

还有他下班回家，女儿乖巧地给他拿拖鞋，帮他按摩的画面。

以及女儿搬到群租房之后，每天发信息说想他，在得到 说忙的回复后，也只会乖巧地让他注意身体。

女儿是那么地爱他这个爸爸。

可他做了什么。

他居然安排医生停止了女儿的抢救手术，强行剥了女儿的皮肤。

居然是他，亲手害死了他的女儿。

心痛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顾淮之再也没有任何力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眼前一遍遍浮现出陈婉在手术室前狼狈的样子。

她说：「顾淮之，那是我们的女儿啊！你让医生剥的，是我们女儿的皮啊！」

而他信了肖晴和陌生人的话，以为她是为了钱，亲手阻断了女儿最后的生机。

回想起那一幕幕，顾淮之再也忍不住，哀嚎出声。

从绝望到愤怒，最后化作滔天的怒火。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肖晴母女，他绝对不会让他们两个好过的！

他将这些账，全都算在了肖晴母女，还有当初手术室前那个陌生人身上。

过了许久，他再次拨通手下的电话：

「把之前冒认女儿的那个死女人给我找出来。」

她既然敢冒认女儿，那最好也能承受住他的怒火。

昏暗的房间里，手下指着被绑的女人汇报道：

「顾总，这个女人叫杜静，是医院里一位癌症病人的护工。」

「她卷了病人家属留下的钱，刚准备逃跑，就遇到了您，于是决定再敲诈一笔。」

顾淮之冷哼一声，

「那她还真会挑人。」

话音刚落，他立马察觉到不对劲。

刚要询问，杜静被打的次数多了，一看顾淮之准备拿棍子，立马吓尿了：

「别打我，我全都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