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第三次结婚了。
新娘倒是头婚,但有个儿子。
婚礼在江城最豪华的酒店举行,就连新娘的婚纱都是国外定制空运回来。
宾客几乎邀请了江城所有的名人。
父亲只是刚刚升任教育局长,他哪有资本敢这样炫耀,一切不过是仰仗沈知非这个女婿罢了。
婚礼盛况空前,热闹非凡,所有人脸上都装饰着喜气。
唯有父亲,他是真的高兴。
我坐在角落的轮椅上,阴郁的表情与现场格格不入。
方才父亲教训过我。
他的嘴脸叫我既害怕又恶心。
自从母亲姥爷先后去世,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我已经听说了,你要和知非闹离婚?”
“你一个残废,离婚后再上哪找知非这样的成功人士?”
“岑明雅,别跟你妈一样,骨气不能当饭吃,好好和知非服个软,尽快怀孕,有了孩子,沈家还不是你说了算。”
生孩子?
我想起沈知非书房里装裱起来的几张稚嫩的儿童画。
沈知非也想要个孩子吧。
可是没有爱,也能生出小孩吗?
那不过是又一个我。
我推着轮椅,想要离开让我窒息的婚礼现场,却在楼梯口时,被奔跑的熊孩子撞到轮椅。
这一瞬间来得太突然,轮椅在光滑的地板上打滑,我和轮椅一起往后倒去。
撞到我轮椅的人是继母带进我家的儿子,可这个孩子的轮廓,像极了父亲。
跌落的一瞬间,我看见了继母脸上志在必得的笑,父亲淡漠的眼神,还有,沈知非惊慌的神情和呼叫。
我听见沈知非悲恸地喊我的名字:
“明雅,岑明雅!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我想伸手抚摸他的脸,却没了抬起来的力气。
“喜乐无忧,长命百岁。”
我心里默念着:沈知非,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也要喜乐无忧,长命百岁啊。
生命力争分夺秒地从我的身体里逃走,我的头脑却比什么时候都清晰。
我想起来我的腿是怎么伤的了。
我是从山上摔下去,导致双腿残疾,不能行走,同时脑部受到撞击,加上之前父亲给我的刺激,使我患上了谵妄症,记忆出现了错乱。
沈知非谨遵医嘱,生怕我再受刺激,为了配合我错乱的记忆,来回在渣男和好丈夫的形象之间横跳。
而我之所以出现在山区,是因为芽妹。
我还记起了那张照片背面有两行钢笔字:
摄于1997年7月5日,芽妹来江城第5日,她未去过动物园,故此留念。
那是我的字迹。
我还记得,照片是沈知非拍的,他找朋友借的相机。
我当时在旁边指导芽妹摆拍照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