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这几晚连续奔波,作业不免落下了,宋凖只能重操旧业,腆着脸去抄。
“你啊,到时候结业考试怎么办。”钱烽叹了口气,把文档发过去:“不过现在人心惶惶,老师估计也没空管你了。”
“嗯,今天来上课的人又少了,家长都怕孩子出事呢。”宋凖打了个哈欠,对着已逝校花的座位发了下呆,斯人已逝,座位空了下来,同学为了纪念,在她桌面摆上一束纯白的小皱菊。
“遇到危险就逃避,真是愧对军校生的名誉。”
宋凖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也是能理解的,“再说了,死在战场,与死在连正脸都不敢露的凶手手上,是不一样的。”
课上到一半,保卫处处长带着八名警卫闯进课室,走向正在授课的老师,低声交谈几句后,便向课室最后的宋凖。
“等等,发生什么事了?哥们,有话好好说啊——”
宋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要起身,后门涌进几位全副武装的警卫,将他反绞双手扣在桌面,钱烽担忧地想去扶宋凖,也被警卫按在一旁。
处长不由分说挥手地把人铐到审问室。
“宋凖,今早七点副校长被害,现场有你行凶的确凿证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宋凖:“……哈?”
开玩什么玩笑!
难得昨晚萧凛跟张一恒不在,早上七点他还在被窝里睡着呢!哪有时间去杀人?
处长冷笑,点开全息记录仪,只见宿舍楼走廊上,“宋凖”插着裤袋吊儿郎当由远及近,在秦老师毫无防备的开门后。
“宋凖”单膝上顶,将老师一脚踢进房间里,五分钟后,“宋凖”擦着手关门离开。
宋凖也是看懵了:“……卧槽,这谁!?”
是梦游吗?还是他的孪生兄弟!?
以目前人类的克隆技术确实能复制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但除非进行精神转移,否则不可能做到连动作、神态、气质完全都一模一样!宋凖盯着“自己”自然得近乎娴熟杀人的动作,都有一刹那的恍惚,全身是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我没有杀人。”宋凖抬起被铐的双手:“我要求见萧准将。”
“有没有杀人,我们会调查清楚,别指望准将会包庇你——”
安保处长冷笑着打开禁闭室,把宋凖一个踉跄推进去:“谁也没有凌驾在法律之上的资格!”
四平米不足的禁闭室,没有窗,没有光源,更没有与外界联系的机会,宋凖躺在无边黑暗中,枕着自己胳膊,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另一个自己杀人时的画面——
军事搏击术,一招一式使得精准、迅速、熟练,与自己平时作战录像一对比,就连自己都分辨不出谁是谁。
“他”为什么要用自己的面貌杀人?是为栽赃?但没必要啊——“他”本就可以做到无声无息,何必又多此一举?
那就是对自己有深仇大恨?宋凖自认来军校后遵规守纪的,啥出格事都没干过,尤其萧凛来后,他光应付成山的作业就已精尽人亡……不,筋疲力尽了,哪有机会去结仇?
但事出必有因,宋凖才不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哎,头痛欲裂,一想到萧凛知道这事后的表情,宋凖这脑袋就更疼了。
作为第一嫌疑人,来审问的人接连不断,但期间萧凛却一直没出现过,黑暗会模糊人对时间流失的敏感度,宋凖不确定自己小黑屋里不知呆了多少天,半睡半醒间翻了个身,忽的察觉到什么,倏地睁开眼。
本应是空隙的床沿内侧,多了一个呼吸。
两张脸几乎面对面的距离,正有这样一个人,镜面一样与自己姿势相通的侧躺着,这个画面让宋凖身上一寸寸僵硬起来。
“你是谁。”
那人笑了,“你应该能猜到的吧。”
那是自己的声音,自己的语调,熟悉得让人头皮阵阵发麻,但自己在“自己”面前露怯未免太怂,宋凖嗤了声,说哥们,你这玩笑开大了,“怎么,还是觉得我这脸太帅,不舍得割舍了?”
那人:“你处境很糟糕,现场到处都有你留下的生物痕迹,你会被判死刑,流放到宇宙深处,尸骨无存。”
宋凖:“啊,谢谢提醒,不过这是拜谁所赐?我说,你究竟想要什么?你已经拿到兽魂了,不是么?”
“我想要什么……是啊,我想要什么呢……”那人仿若自言自语的喃道,“宋凖,你有想要的东西么?”
“有啊。”宋凖很配合地:“我想要女朋友,想给我临终福利吗?”
“骗人。”
那声音更近了,气息几乎与宋凖交融为一道,洋溢着蛊惑的味道:“人在没有清醒认识自己之前,恐怕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呢……不,宋凖,不是你不想要,是你不敢要,你不敢……因为你弱小,所以连想要的勇气也没有。”
“你用自甘堕落,不求上进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平庸,不是你不想,是你知道哪怕再努力,你也永远追不上你搭档的脚步!你努力过对不对?当你发现,有些事是靠努力根本无法弥补的时候,你放弃了——”
生来资质平凡的你,如何追上天才的脚步?
搭档,本应并肩而行,当一个人被落下太远的时候,再强的羁绊都会被距离无情的斩断。
宋凖喉间低滚出一声闭嘴,那声音微顿,满意地在青年瞳孔中看见了恼羞成怒的怒意。
“为什么闭嘴?这不是你内心深处,最害怕,最恐惧,同样也是最想得到的事么?你啊,想要的根本不是女朋友,而是——”
黑雾在宋凖耳边低语了两字,在青年心绪震动,手腕力道一松之际,顺着耳廓蠕虫般漫进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