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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雨势渐大，韩伊的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时发出“刺啦”的尖锐声音。
她弓腰下车，将包平放在头顶，朝着门诊大楼外连绵的雨幕冲了出去。
由于当天值班的医生发生紧急状况，所以她才被临时调过来。
“韩医生您终于来了。”护士长长的舒了口气，如释重负。
韩伊伸手接过递过来的病例，大致了解了病人的状况。
眉毛越拧越紧，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许多，匆匆换好灭菌服，手机随手放在储物柜里，她肃声说：“快带我过去。”
病人是个两岁半的小男孩，在所发生的事故中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听护士说车祸是因为一对青年情侣在高速路口车震找刺激，最后没控制好横冲直撞到小男孩家。
小男孩粉嫩白皙的左脸几块零零散散的玻璃渣格外突兀，额头上匝满了细汗，软糯的身子在床上瑟瑟发抖，偏胖的小腿儿已经被提前包扎好绷带。
韩伊的心猛地一疼。
她嗓子一涩，看向身旁的护士，问：“怎么疼成这样，打麻药了吗？”
“打了，但只是局部，病人家里不允许全身。”
韩伊点点头，手下的动作更加利落，生怕一拖延加重了小男孩的痛意。
这孩子强忍住痛不哭不闹的样子让她疼惜，但在马上就成功时，孩子眼角突然流出几滴眼泪，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喊着好几声妈妈。声音太过楚楚可怜，那几滴泪恍若流进了韩伊的心里。
好在这场手术持续的时间不长。
从手术室出来，韩伊擦干额头上的汗珠，这时助理小刘赶忙跑过来，粗喘了几口气：“韩姐，手……手机。”
助理摊开手将手机递给韩伊，大晚上的谁还会给她来电话？
韩伊狐疑的滑动解锁键，手机却突然“嗡嗡”的震动起来，那边口气不善，暴怒的声音还带着焦急，“你在哪儿！打电话给你为什么不接，到底死哪里去了？快到中心医院，娜娜出车祸了！”
粗鄙的话使得韩伊心头刺痛，手轻微的颤了颤，她紧握了下手机，愣了几秒钟赶忙回答：“我马上到。”
中心医院正是韩伊现在所处的地方，很快就找到了妹妹韩娜的病房。
她大步的跑到楼梯拐角，气息还未平稳，母亲唐素芳便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韩伊微微一愣，困惑的看向母亲。只是韩夫人根本没将目光奢侈给她，含泪对一旁静候的护士一脸焦虑的说：“医生医生，血库的血不足，先抽她的血，只要救回我的女儿抽多少都没关系。”
她很肯定的又点点头，“这次一定会成功的。会的，会的。”最后这句不知是在说服护士还是让自己心安，丝毫没顾忌韩伊的感受。
韩伊的血液渐渐凉下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甩开母亲的手。
抽多少都没有关系？
同样是女儿差别怎么会这么大！
一旁的护士认出韩伊，眼神中带着同情，小声说：“韩医生，您来了。”
韩伊只觉得心口抽搐着疼，她也是女儿啊，都是同一个肚子里出生的，可母亲太偏心了。
医院是自己工作的场所，韩伊作为主治医师，不想将家事暴露在同事面前，她忍住胸口抽搐的痛意，嘴角扯着苦涩的笑意跟小护士打了打招呼，“这儿有我，你先去忙，一会儿再过来。”
母亲的脾气她知道，这个护士想必是挨了骂，而且医生主管治疗，一个带着情绪的护士留下来也没多大用处。
“你胡说八道什么！韩伊你这个没良心的，住院的是你的亲妹妹，护士就是留着照顾病人的，你体谅她谁来关心我的宝贝女儿！”
韩伊的话刚落，韩母冷厉尖锐的声音立即在走廊响了起来，修剪得精细的眉毛高高的吊起，凌厉的瞥了眼小护士，声音陡然抬高了几个分贝接着道：“过来，带她去抽血！”
小护士吓得一哆嗦，站在原地为难的看了眼韩伊。
韩伊深深的呼了口气，眉头深深蹙着，话中带着倦意，无奈道：“妈，直接输我的血是没用的。”
韩母的脸顿时冷了下来，眼神就像是淬了毒，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扇在韩伊的脸上，速度快到韩伊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韩伊僵硬的将被打偏的脸移正，微微闭了闭眼将眼眶中的濡湿逼回去，咽下喉咙中的梗塞，旋即睁开眼，缓缓的启唇，“直系亲属间输血有时会发生一种严重的输血反应，这种输血反应尽管发病率很低，但死亡率却高达99.9%，一旦发生几乎无法挽救。”
“那怎么办！韩伊你别仗着自己是医生就骗我，我养你这么大要你点儿血怎么了！”韩母脸上青筋凸起，手掌紧握着，说话太用力，唾沫星子甚至都喷到了韩伊的脸上。
悲凉从心底里冒出来，韩伊喉中的酸涩不断的上涌，藏在白大褂下的纤细手指紧握成拳，直直的盯着母亲，她好想问问母亲，这么多年她养自己了吗？
韩伊的脸上爬满了可悲，唇角嘲讽勾了勾，将一旁不敢说话的小护士叫过来，凉声安排：“血库虽然所剩不多但终归是有，带我去献血，让我妹妹这边优先用血库里剩余的血。”
直系亲属虽然不能直接输血，但是可以通过向医院献血，取得优先使用血库中剩余鲜血的资格。
韩母的眼睛在听过这话之后一瞬间亮了起来，嘴角禁不住咧开笑，连说了好几声“好”，边说还边踮着脚尖看着手术室的方向，根本看不到韩伊脸色的苍白以及话语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