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孙娟离开王婶家的小院,去履行挂牌游街的约定,秦霜降满意的松了一口气。
她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
她抬脚就走,谁知道她左脚刚一动,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猛地从右脚踝直冲脑门!
“嘶——!”秦霜降倒抽一口冷气,眉心紧紧蹙起。
刚才打孙娟时只顾着泄愤,完全忘了脚崴这回事,此刻袭来,疼得她两眼发黑。
她狼狈地扶住院子里那口冰冷的石磨,勉强稳住身体,对着孙娟踉跄的背影还不忘冷冷道:
“孙娟,你可不要偷懒,每家每户,你都要拜访到位!”
张海涛一直跟在孙娟身后,听到秦霜降的话他立刻回头应道:
“秦同志,你放心,我亲自看着她!”
张甜甜已经被张大嫂带回去了。
张海涛本是担心秦霜降这边再出岔子才跟过来。
想着秦霜降被抓住现行,他也能帮着说句话,毕竟秦霜降是女儿的救命恩人。
眼下看到秦霜降是被孙娟恶意诬陷,张海涛愧疚不已,他今天都冤枉人家秦霜降两次了。
所以这会儿,他自觉的担任起了这份监督的差事,
秦霜降忍着痛,对张海涛微微颔首:“那就麻烦张叔了。”
她没有拒绝张海涛帮忙……搞不好,她后面还会帮张海涛一个大忙。
人群渐渐散去,秦霜降忍着剧痛,扶着石磨,单脚支撑着,一瘸一拐地艰难地朝院门口挪去
然而,她刚艰难地挪了两步,身体就猛地一轻!
霍城春再次不由分说地俯身,那双大手穿过她的腿弯和后背,又一次将她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秦霜降伸手推了一下霍城春。
他身上那混合着汗味和淡淡烟草的气息,此刻让她感到格外抗拒。
想起刚才在河坎上,他沉默地任由她被泥巴石子砸,那种被所有人敌视、而他只是冷眼旁观的滋味太难受了。
她给他做饭讨好他,结果呢?
出事了,他就那么看着。
其实她知道这也怪不着霍城春,毕竟原主真的臭名昭著,霍城春没有理由护着她。
可她就是无法对这个怀抱不抗拒。
“老实点待我怀里!”霍城春的手臂纹丝不动。
他低头看向怀里挣扎的女人,眉头紧锁,“脚不想要了吗?!”
最终秦霜降还是任由霍城春抱着走了,她伤得确实不轻,再逞强真的半个月都别想下床。
霍城春抱着秦霜降,一路沉默地回到他们那个小小的家。
院子里静悄悄的,他径直抱着她走进堂屋,将她轻轻放在那张旧木长椅上。
秦霜降刚想换个姿势坐好,脚踝处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霍城春看了看她,没有说话,转身进了里屋。
不一会儿,他拿着一个瓶子和一块干净的旧布走了出来。
玻璃瓶里装着深褐色的液体,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药酒气味。
他在秦霜降面前蹲下身,小心地托起她那只红肿的右脚踝,仔细看了看肿胀的程度。
“忍着点,可能有点疼。”他低声说话,声音比平时少了几分冷硬。
他将药酒倒了一些在掌心,用力搓热,然后才覆上她脚踝红肿滚烫的皮肤。
“嘶——!”冰凉的药酒和随之而来的、带着薄茧手指的用力揉按,让秦霜降疼得倒吸冷气,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后缩。
霍城春的手掌宽大有力,此刻却异常专注地控制着力道,在那片红肿淤青处打着圈揉按。
药酒辛辣的气息弥漫开来,带着灼热的渗透感。
揉按的动作持续着,堂屋里只剩下药酒摩擦皮肤的声音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霍城春低沉的声音才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今天……在河边,我不该看着你被他们押走,看着你……被扔东西。”
他揉按的动作没有停,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脚踝上,仿佛这样能让他更容易说出接下来的话,“抱歉,是我做的不好。”
秦霜降猛地一怔,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霍城春居然……在向她道歉?
她愕然地看向他低垂的头颅,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
霍城春没有抬头,依旧专注地揉按着,仿佛在对着她的脚踝说话,又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
“名声归名声,事情归事情。
我把你从乡下带出来的时候,答应过你奶奶,会……好好照顾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只要……只要我们还是夫妻一天,我就有责任护着你周全。
我不该……不该因为心里对你存着固有的看法和成见,就眼睁睁看着你受欺负,什么都不做。
后来……也证明了,你是被冤枉的。”
霍城春内心确实也自责,他是军人,面对任何事情都应该冷静判断,可今天在河坎上,他对秦霜降的固有偏见压过了应有的客观,让他做出了近乎冷漠的选择。
这违背了他对自己的要求。
秦霜降听着他的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带着药酒灼热的、恰到好处的力度揉按着她疼痛的伤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迅速蔓延至眼眶。
他如果一直凶巴巴的,像在河坎上那样冷眼旁观,或者像刚才抱她回来时那样冷硬命令,她或许还能强撑着告诉自己要坚强。
可他偏偏道了歉。
用这样无比郑重的语气,剖析着自己的错误,承认了自己的偏见。
这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她强撑了一整天的坚硬外壳。
所有的委屈、后怕、孤立无援的绝望、被冤枉的愤怒、以及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顶着原主污名、无依无靠的惶然无助……所有被压抑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呜……”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从她喉间溢出。
霍城春揉按的动作猛地一顿,愕然抬头。
只见秦霜降死死咬着下唇,试图阻止那汹涌的泪意。
可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她沾着泥污和细小伤痕的脸颊,簌簌滚落。
她别扭地扭开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如此狼狈哭泣的样子。
可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和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却暴露了她此刻的脆弱。
霍城春彻底愣住了。
他见过她撒泼打滚,见过她蛮横无理,见过她愚蠢冲动……却从未见过她像此刻这样,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般,无声地、汹涌地流泪。
他握着药酒的手僵在半空,一时竟有些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