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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我如约来到了“非凡画廊”。
画廊位于市中心一处僻静的巷子里，由一栋老洋房改造而成，闹中取静，别有风味。
门口铺着红毯，衣香鬓影，来往的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刚下车，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酒红色的丝绒长裙，正站在门口招呼客人。
是小四，或者说，是她的本名，方菲。
她也看到了我，眼睛一亮，立刻撇下身边的客人，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向我走来。
“林董，您能来，真是让我这里蓬荜生辉啊。”她伸出手，脸上带着热络而又不失分寸的笑容。
“方小姐客气了。”我与她握了握手，“恭喜。”
“别叫我方小姐，多生分。”她亲热地挽住我的胳膊，将我往里带，“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菲姐，或者直接叫我方菲都行。”
我笑了笑，没有拒绝。
“我该怎么称呼你？总不能一直叫林董吧？太见外了。”她眨了眨眼，问道。
“叫我林晚吧。”
“好，林晚。”她笑得更开心了，“走，我带你参观一下。今天展出的，可都是我最近淘来的好东西。”
画廊里布置得很有格调，灯光柔和，音乐舒缓。墙上挂着一幅幅风格各异的画作，有抽象的，有写实的，看得出来，主人的品味不俗。
方菲一边走，一边为我介绍着每一幅画的来历和作者的故事。
她对这些艺术品如数家珍，眼神里闪烁着真正的热爱。
这一刻的她，和那天在我家里，那个盛气凌人、满身铜臭的“小四”，判若两人。
“你很懂画。”我由衷地赞叹道。
“没办法，好歹也是专业出身。”方菲自嘲地笑了笑，“当年在美院，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呢。可惜啊，才华这东西，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所以，你就去找了周诚？”我顺着她的话，轻声问道。
提到这个名字，方菲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是啊。”她坦然承认，“那时候我刚毕业，心比天高，想自己开画廊，可哪里有钱？家里也指望不上。正好在一次酒会上认识了周诚，他有钱，又肯为我花钱，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那你爱过他吗？”我问出了一个和周诚问我时，类似的问题。
“爱？”方菲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林晚，你觉得，像我们这种在泥潭里打滚的女人，还有资格谈爱吗？”
“我们谈的，是生存。”
“周诚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跳板，一个ATM机。我陪他演戏，他给我钱，各取所需，公平交易。至于感情？那太奢侈了。”
她端起一杯香槟，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其实，那天在你家，看到你的时候，我挺嫉妒你的。”
“嫉妒我？”我有些意外。
“是啊。”她点了点头，“嫉妒你虽然被蒙在鼓里，但至少，你曾经拥有过真正的爱情。你爱过，也被爱过。而我，从一开始，就只有交易。”
“不过，现在我不嫉妒了。”她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欣赏和认同，“我佩服你。你比我想象的，要狠，也要聪明得多。”
“你不仅把周诚那个蠢货送进了地狱，还把自己活成了一束光。”
“林晚，你才是我们女人该有的样子。”
她举起酒杯，对着我，郑重地说道：“为我们该有的样子，干杯。”
我也举起酒杯，与她轻轻一碰。
“干杯。”
酒会的气氛很好，我认识了不少艺术圈和商界的朋友。
方菲把我介绍给他们时，总是说：“这是我的好姐妹，林晚。”
那种亲昵和自然，仿佛我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我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狐朋狗友”，似乎也挺不错的。
她精明、现实、不做作，活得比谁都通透。
和她在一起，你不需要伪装，也不需要客套。
酒会过半，我正和一位画廊老板聊得投机，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一闪而过。
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但紧接着，我就看到方菲的脸色猛地一变，她匆匆和我说了句“失陪一下”，就快步朝着那个身影追了出去。
我心中好奇，也跟了出去。
画廊外，僻静的巷子口。
方菲堵住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背对着我，身材高大，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显得有些落魄。
“你来干什么？”方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怒火。
“我……我来看看你。”男人的声音很年轻，也很好听，但透着一股颓丧和不自信。
“看我？你看我什么？看我笑话吗？”方菲冷笑一声，“陈嘉宇，我们已经分手五年了！你现在以什么身份来看我？”
陈嘉宇？这个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菲菲，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男人转过身，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很英俊，是那种带着少年气的，干净的英俊。只是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悔恨和痛苦。
“当初，是我没用，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才眼睁睁地看着你……看着你跟了别人。”
“现在，我知道你和他分开了，我……”
“你什么？”方菲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以为我把他踹了，你就有机会了？陈嘉宇，你醒醒吧！你看看我现在是谁，你再看看你自己是谁！”
“我现在是这家画廊的老板，我出入有豪车，结交的是名流。而你呢？你还是那个一个月挣几千块，连一幅像样的画都卖不出去的穷画家！”
“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句句地戳在陈嘉宇的心上。
男人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他痛苦地闭上眼，“我今天来，没想别的，就是……就是想把这个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小心翼翼包裹着的东西，递给方菲。
方菲没有接。
男人苦笑一声，把东西放在了旁边的石阶上，然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落寞地离去。
方-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等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她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地蹲下身，发出了压抑的呜咽。
我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抬起头，看到是我，再也忍不住，扑进我怀里，嚎啕大哭。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我的礼服。
我终于想起来了。
陈嘉宇，这个名字，我曾经在方菲的画廊里，看到过一幅署名画作。
画上，是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在向日葵花田里，笑得灿烂千阳。
那幅画，叫《我的女孩》。
是整个画廊里，唯一一幅非卖品。
我低头，看了一眼石阶上的那个布包。
布包散开了，里面，是一幅小小的油画。
画的，是“非凡画廊”的门口。
画的中央，是一个穿着酒红色丝绒长裙的女人，正对着来宾，笑靥如花。
在画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
“祝我的女孩，永远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