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寒冬,民政办的铁皮窗框上结了冰凌。
我第三次把离婚申请书塞进三指宽的窗口,蓝布袖口蹭过窗沿的锈迹,留下一道暗红的印子。
「同志,劳驾您给登记一下吧。」
玻璃窗后,工作人员张红梅正织着毛衣,她撩起眼皮,搪瓷缸往摇晃的木桌重重一放。
「沈星河同志,不是我说你。」
「顾教授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腿脚不便需要家属照料这才特批你进城,组织这样做可不是让你来耍旧时代的大小姐脾气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反驳,「法律规定婚姻自由,只要夫妻一方提出离婚就可以先……」
「规定?」她突然抄起铁夹子把材料甩出来,牛皮纸袋擦过我的脸。
电话铃突然炸响。
张红梅抓起听筒时狠狠剜我一眼,但转瞬就堆起满脸笑纹,「顾教授办公室吗?哎呦,江医生啊,刚刚打电话您没接,是这么个情况……」
她对电话点头哈腰,老花镜滑到鼻尖,「您劝劝顾教授,这种女人离了就离了,组织上再给他介绍更好的……」
「她真的说要离婚?」听筒里突然传来江映雪拔高的声调,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让她离!砚之早该……」
「沈星河!」顾砚之低喝声透过电流有些失真。
听筒里发出他隐忍的警告,「沈星河,别用这种方式来挑战我的耐心,否则我只会更厌烦你!」
我听着顾砚之淡漠厌恶的语气,指甲掐进掌心。
今早下夜班,我去接顾砚之。
在办公室里,他一脸柔情的看着江映雪。
「七年了,以前那些人已经全部被判决入狱,今后你就可以安心的在国内发展。」
「砚之,当年若不是阿爹染上白粉又烂赌…」江映雪突然哽咽,「那帮毒虫要拿我去歌厅抵债,你也不会在阻挡时被打伤腿不能再行走。」
「你还怕那些豺狗再来找我寻仇,硬是骗来沈星河顶着顾太太的名头吸引他们所有的怨气。砚之,你为了我做了太多!」
江映雪说到此处,声音发颤。
顾砚之心疼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小雪,别自责,那些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
江映雪泪流满脸,咬着唇痛心道,「可怜小沈同志的父母亲因此才被残忍杀害,若她知道真相,会愿意体谅我吗?」
顾砚之皱了皱眉,心里的愧疚浅浅泛起。
七年前,沈星河父母执勤缉拿任务的时候,被敌特势力杀害。
他们死状惨烈,沈星河也是悲痛欲绝。
顾砚之眉头微蹙,狠心抹掉心中闪过的愧疚,淡淡的说道:
「我已经把自己这辈子赔给她了,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顾砚之那头重重扣上的电话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紧紧捏着拳头,努力抑制心里潮涌般的痛感。
「张大姐。」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坚定无比。
「我和顾砚之是调解不下了,您不给我办理也行,劳驾给我出份不予调解证明。我要去******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