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好似裹着刀,割着她酸胀的眼眶。
她没去捡那求了数次的鸳鸯玉佩,转身离去。
望着崔时宜单薄的身躯,裴乾川顿了半瞬。
翌日,裴乾川把梨花树全铲了,还带来了太医的药方。
“御医说了,这药要按时涂抹。”
微凉的药膏淡淡馨香,他的动作很轻,带着生疏的温柔。
若在从前,崔时宜定会心头窃喜。
可此刻,心中只剩一片冷寂。
涂好药,裴乾川难得放柔嗓音:“嫁衣和簪子都已经还回你的嫁妆奁了,我代小娘道歉。”
“往后,我会多陪陪你。”
崔时宜眼睫猛地一颤。
一个“陪”字,她等了三年。
从满怀期待的新嫁娘,等到心如死灰的怨妇。
如今终于听到了,却只觉得喉头哽着什么,酸涩难言。
……
自那以后,裴乾川果然来得勤了。
甚至破天荒留在崔时宜院子里用饭。
饭菜刚摆上桌,年婉意院里的丫鬟就匆匆跑了过来。
“侯爷,年太姨娘头晕得厉害,您过去看看吧……”
裴乾川搁下筷子,语气淡然:“让府医过去瞧瞧,我在这里陪崔姨娘用饭。”
那丫鬟愣了瞬,喏喏应是,退了下去。
一顿饭,在诡异的沉默中吃完。
裴乾川放下碗筷起身,换下戎服,穿上了一身素净的布衣。
她知道他要去哪里。
每月十五,他雷打不动,都会换上素衣,去后院佛堂为年婉意抄经祈福。
习武之人从不信神佛,只信刀剑无眼。
可裴乾川堂堂天策将军,却为了年婉意,跪在神像面前千百次。
裁云捧着一个食盒走过来。
“小姐,今晚您还送这个过去吗?”
从前,无论心里多难受,多委屈。
每到十五这天,她总会备好他爱吃的几样点心宵夜,亲自送到佛堂去。
因为他总是一待一夜,不吃不喝,她怕他熬坏身子。
哪怕他从未领情。
良久,崔时宜回神,指尖微微蜷缩,推还了食盒。
月色清冷,佛堂的门虚掩着。
檀香袅袅下,崔时宜虔诚祈愿。
一愿国家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二愿父母安康,女儿不孝,此去边疆,不能长伴身侧。
三愿和离顺利,此生再不和裴乾川相见。
磕完三个头,崔时宜转身要走,旁边厢房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
崔时宜鬼使神差地朝着那扇半掩的门挪了过去。
昏黄的灯光下,裴乾川小心翼翼地替熟睡的年婉意掖好被角,专注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眼前人。
睡梦中的年婉意轻轻低哼一声:“乾川……”
裴乾川喉结滚动,再也忍不住俯下身。
眼看两人的唇越来越近,几乎要碰上时,裴乾川却猛地停住了。
继而,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将她散落在颊边的碎发,轻轻绾到了耳后。
崔时宜的心猛地沉入了冰窖。
比白日更冷,更绝望。
原来,他不是不懂珍惜,只是那份珍惜,从来与她崔时宜无关。
这份尊重和克制,对崔时宜而言,比往日他对她的轻慢更伤人。
“意儿……”裴乾川对着熟睡的年婉意呢喃。
“你可知当初我求娶崔时宜,为何只是为妾?”
他的声音染尽从未有过的认真缱绻。
“天理伦常不容我娶你……我便将这永定侯府正妻之位,永远为你空悬。”
“今生今世,永不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