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叹了口气，关掉了手机，不再看行车记录仪画面。

那人孤注一掷，没有回头路了。

当他们发现车里没有硬币，那些愤怒、绝望、屈辱，将如何发泄在赵诚身上……

我不想看，也不忍心看。

赵诚害了我一命，我以血还血。

兄弟一场，就此两清。

事实上，这是个魔术。

A13号魔术，正式名称叫「空马车」魔术。

说原理，其实简单至极，赵诚在停车前，就已经趁所有人不注意，挪开了地上的下水井盖。

小货车经过改装，货厢下方有一道活板门。

在进入车厢的一瞬间，我就通过活板门跳出了车。

躲进地下空间后，顺手移回井盖。

如果现场有魔术爱好者，瞬间就能猜到这个古老又简单的戏法。

但恰如我所说。

现在没多少人看魔术。

我放松地吹着口哨，在下水管网中行走。

这座城市的下水管网很特别，因为历史原因，是百年前修建的德式下水道，足有五米宽，两米高，等于一条地下走廊。

隔一条街，就有个设置在监控死角的自动售货机。

深夜就可以去购买净水和食物。

其实，这魔术还有最后一步。

魔术师要在某个意料之外的地点忽然现身，才能将戏剧性放大到极致，让观众直呼神奇。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决定在地下生存满七天再露面。

这一次，不可能再有差错了。

……

我死了。

再次睁眼，我激动地一把推开富豪。

死前的种种恐怖景象还历历在目，双腿止不住地打摆子，我几乎是在怒吼：

「滚开，老子不要你的钱了！」

富豪却并不生气，挥手示意保镖退下，挑眉调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有点脑子的啊。」

我弯腰，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我哪有脑子，我根本是天下第一蠢货！

我无法原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幼稚。

他们的确找不到我了。

即使有魔术爱好者猜出我躲进了地下，他们也无法在复杂的管网中定位到我。

所以……他们找到了我的家人。

父亲早已过世，母亲是个乡下妇女。

我单纯地以为，以老家没通网的偏僻程度，就算有人去查，也不可能查到什么信息。

有关部门也会加紧管理，不让人从内部泄露信息。

但偏偏有人结合我的姓名和相貌，找到了我大学时的一封见义勇为表彰书。

四处走访后，从同学处得知了我老家的信息。

根据我每次回家的时间，带回的特产，以及口音细节，锁定了家乡的大致范围。

第四天时，他们就出现在了我母亲面前。

她被人从家里拖出来当众羞辱。

直播里，那群混混宣称我一天不出来，就要打我母亲一天。

我母亲是个很柔弱的女人，平时家里的大事小情都要等我做主。

遇到这种事，她得多害怕啊！

我泪流满面，打匿名电话报警。

可第二天，直播继续，施暴的换成了另一个人。

他们说，已经提前咨询过律师，故意伤害致人「重伤」的刑期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而眼球破裂，终身粪袋，都叫重伤……

黄毛踩着我母亲的头，残忍笑道：「老子就当是进厂打螺丝了呗，打螺丝十年，挣七个亿，合算的很。」

说着，他还将镜头转向我母亲。

「告诉你儿子，再不回来，他妈可就死定了！」

听了这话，母亲的眼睛肿得睁不开，满嘴鲜血，却忽然咧开一个缺了牙的笑容，天真道：

「儿啊，莫回来，娘不怕死！你就带着钱跑吧！」

就在这一瞬间，我完全崩溃了。

死死扯住自己的头发，发出杀猪般的声音。

我恨不得杀了他们所有人，更恨不得杀了这个不孝的自己。

五分钟后，我主动申请连麦，从下水道里出来，站在了紫气大街中间，要求他放开我妈。

声音引起了人流的注意。

在短暂的怔愣后，无数人一拥而上。

我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轻人从我手里抢走硬币，紧接着，又被掐住脖子，不得不松开手。

最后，我不知道硬币到底转了多少手。

只知道我全身都在剧痛。

没有人杀我，我是被踩踏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