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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单和录音，像两颗重磅炸弹，把江家维持多年的“和睦”假象，炸得粉碎。
内部分裂，比我预想的来得更快。
最先向我“倒戈”的，是一个出乎我意料的人——江涛的远房堂妹，江月。
她给我发来一条私信，只有一个字，配上一个牛的表情：“嫂子，牛！”
紧接着，她发来一长串的语音。
“嫂子，你真是我的偶像！太解气了！我早就看他们一家不顺眼了！每次我们家去大伯家拜年，你那个婆婆，也就是我大妈，就跟扫描仪一样盯着我妈的首饰看，还说我弟的工作是你给找的，怎么工资这么低！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们家似的！”
江月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怨气和此刻的幸灾乐祸。
从那天起，她成了我安插在敌人内部的“战地记者”，实时向我转播着江家的狗血大戏。
我的Excel表格，成了***群的“禁忌话题”。
谁也不敢公开讨论，但私底下的小群，已经聊炸了。
江涛的二婶，一个平时最爱占小便宜的人，第一个在群里阴阳怪气地发言。
“哎哟，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去大哥家过节，开销这么大啊！又是牛排又是三文鱼的，我们这种穷亲戚，以后可真不敢上门了，吃不起啊！”
这话表面上是自嘲，实际上却是把矛头指向了婆婆和江勇一家。
言下之意：好处都让你们占了，锅却要所有亲戚一起背。
婆婆立刻气急败坏地@二婶：“张桂芬你什么意思？我们是一家人，还算这么清楚干嘛？林舒就是故意挑拨离间，你还上她的当！”
二婶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回敬：“大嫂，我可没上谁的当。那表格上白纸黑字写着呢，相机、金镯子、名牌包，可没我们家的份儿。我们也就是跟着吃了几天饭，可不想背上‘吸血鬼’的名声。”
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一些同样对婆婆一家积怨已久的旁支亲戚，也开始明里暗里地站队，纷纷表示“以后不敢去了”、“打扰了”。
而风暴中心的另一位主角，小叔子江勇，在短暂的震惊后，陷入了恼羞成 new 的狂怒。
他找不到攻击表格数据的突破口，只能开始对我进行无差别的人身攻击。
他在群里用最污秽的语言辱骂我，说我“毒妇”、“心机婊”、“为了钱不择手段”。
然而，这一次，附和的人寥寥无几。
有了那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账单打底，他此刻的辱骂，只显得更加无能和可笑。
江涛彻底慌了。
他给我发来一连串的求饶信息。
“小舒，老婆，我错了，你快把那些东西删了吧，求你了！”
“家丑不可外扬啊！你这样，让我在亲戚朋友面前怎么做人？”
我只冷冷地回了他一句：“当初你们在几十个群里对我进行公开审判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家丑不可外扬’？”
江涛哑口无言。
江月告诉我，婆婆在家里大发雷霆，把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她一边骂我是个“丧门星”，一边骂江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更骂江涛“没用的东西，连个老婆都管不住”。
江勇不服气，和婆婆大吵一架，然后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到了江涛身上。
江月给我转播了她偷听到的兄弟俩的电话录音。
江勇在电话里咆哮：“哥！你不是说这房子早晚是咱们的吗？怎么现在成了她的婚前财产了？你到底有没有搞定她啊！”
江涛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烦躁：“我怎么知道她防着我这一手！我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现在好了，你嘴巴那么大，提前把拆迁的事说出去，让她抓到把柄了！”
“我不管！反正老家是住不了了！你必须想办法！不然我就带着咱妈和老婆孩子住到你公司去！”
“你敢！”
兄弟俩在电话里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不欢而散。
我戴着耳机，躺在芬兰郊外温暖的玻璃小屋里，一边看着天空中绚烂舞动的北极光，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狗咬狗的大戏。
真是比任何电影都精彩。
手机再次震动，是江涛打来的视频电话。
我按了拒绝。
他锲而不舍地又打了过来。
我再次拒绝。
随后，他的短信进来了，语气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妥协。
“小舒，我们谈谈吧。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回来？”
我看着窗外变幻莫测的极光，缓缓打出几个字。
“这个问题，你该问问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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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江涛会真的追到芬兰来。
他就那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预定的玻璃小屋门口。
隔着巨大的玻璃穹顶，我看到他站在漫天风雪中，胡子拉碴，双眼布满红血丝，原本挺括的羽绒服也显得有些皱巴巴。
他身上那股属于公司销售主管的精英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为爱奔波千里、饱经风霜的憔悴。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那些龌龊的算计，我或许真的会被眼前这副景象打动。
我打开门，冷风夹杂着雪花灌了进来。
他看到我，眼睛瞬间亮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不顾我身上的寒气，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刻意压抑的哽咽。
“小舒，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找了你好久，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没有你的家，根本就不是家。那只是一座空荡荡的房子。”
他开始忏悔。
他说自己是愚孝，是被亲情绑架了，是被他妈和他弟***了。
他说他这些年活得也很累，夹在我和他家人中间，里外不是人。
他说他心里最爱、最在乎的人，永远都只有我一个。
他的每一句话，都饱含“深情”，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悔恨”。
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在我面前，单膝跪地。
雪花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很快融化成水迹。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我们结婚时的那枚戒指。
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我：“小舒，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我跟你保证，我发誓！以后我全都听你的！我们回国后，就去租个小房子住，跟他们所有人都断绝来往，再也不让我家人打扰我们的生活！”
他的表演太成功了，声泪俱下，情真意切。
如果是一个月前的我，面对这样的场景，大概早就哭着扑进他怀里，原谅他所有的一切了。
可惜，没有如果。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跪在雪地里，举着那枚象征着我们早已腐朽的婚姻的戒指。
我没有去扶他，也没有去接那枚戒指。
我只是轻声问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租房子？江涛，我们还有一套婚后的房子，你忘了？”
他愣住了。
我说的是我们共同署名的那套小公寓，结婚后买的，首付我出的大头，每个月一万二的贷款，也一直是我在还。
因为我卖掉的是我的婚前财产，与他无关。
但那套小公寓，是我们的共同财产。
他的眼神开始闪烁，脸上的悲情出现了裂缝。
他支支吾吾地说道：“那套……那套房子太小了，而且贷款压力也大。我们可以……可以先把它卖了，还清债务，然后用剩下的钱租个好点的房子，以后……以后我们再努力赚钱买新的。”
我笑了。
终于，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他根本不是来忏悔的，也不是来挽回我的。
他是来稳住我的。
他怕我连那套小公寓也一并处理掉，怕我这个最大的“还贷工具人”就此消失。
他所谓的“重新开始”，所谓的“租个小房子”，不过是想骗我回去，继续为他、为我们那套共同的房子，当牛做马。
他的深情，他的忏悔，他的千里追妻，原来一切的落脚点，还是房子。
不是为了我们的感情，而是为了另一套房子。
我心底最后一点残存的、对于我们五年夫妻情分的念想，在这一刻，彻底湮灭成灰。
原来，他从来没有爱过我。
他爱的，只是我能为他、为他们江家带来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