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她的眼睛只睁开一条极细的缝。
时间,在粘稠的黑暗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墙上的挂钟,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激起一圈圈名为“等待”的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门外,传来了极其轻微的、滚轮碾过地毯的声音。
来了。
温以宁的心跳没有加速,反而沉入了一片冰冷的死寂。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使其变得绵长而规律,每一个起伏都完美地伪装成深度睡眠的韵律。
门,被极慢地推开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被昏暗的走道灯光勾勒出轮廓,然后,那道影子融入了书房的黑暗里。傅沉舟自己控制着轮椅,动作比平时任何一次移动都要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醒沉睡的猎物。
他停在了书桌前。
温以宁透过睫毛的缝隙,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和电脑屏幕的待机指示灯,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被贪婪和紧张彻底扭曲的脸。
平日里的温文尔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猥琐的专注。他的嘴唇紧抿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死死地盯着那台笔记本电脑,像一头盯着鲜肉的饿狼。
他没有立刻动手。
他先是转过头,看向沙发上的温以宁。那目光,锐利如刀,充满了审视和试探。
温以宁的心沉静如水。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视线的重量,像实质的探针,在她身上扫过。但她知道,自己此刻的伪装天衣无缝——在黑暗的掩护下,她只是一个毫无防备的、熟睡的恋人。
几秒钟后,傅沉舟似乎确认了“安全”。
他挪动轮椅,凑得更近。温以宁甚至能听到他压抑的、因紧张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
他的手,伸向了她的电脑。
那双手,就是几个小时前还温柔抚摸她脸颊的手。此刻,它带着肮脏的目的,搭上了键盘。
“咔哒。”
微弱的按键声,在死寂的书房里,却响亮得如同惊雷。
他没有密码。
温以宁的嘴角,在毯子的遮掩下,无声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看着他。
看着这位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钢琴家,此刻却像个小偷一样,笨拙地、一个一个地试探着可能的密码组合。他尝试了她的生日、他的生日、他们的纪念日、甚至“傅沉舟”和“温以宁”的拼音。
每一次失败,他都烦躁地啧一声,额角的汗珠滚落下来,洇湿了他昂贵的丝绸睡衣领口。
温以宁在心里冷静地倒数。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内心的焦灼——他太想要《无声乐章》了。那首曲子,不仅能满足他对苏曼的承诺,更能成为他“复出”的完美阶梯。这份贪婪,让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终于,在十几次失败的尝试后,傅沉舟停了下来。
他没有放弃。
他从轮椅侧面的一个暗袋里,掏出了一枚小小的U盘。
温以宁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一缩。
那是……市面上罕见的数据破解工具。他竟然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正当”手段获取她的作品。
一股生理性的恶心感涌上喉头,但她死死压了下去。她看着他将U盘插入电脑的USB接口,然后,屏幕上闪过一连串她看不懂的代码。
他在尝试暴力破解。
很好。
温以宁的指尖,在毯子下,无声地蜷缩了一下。
就在傅沉舟全神贯注于屏幕上的进度条时,温以宁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极快地闪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