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叔煜一掷千金把我买回家。
初见面时他说我这辈子都是贱命,我这辈子只能是他的女宠。
后来我快死了,他红着眼求我醒来。
如他所愿,我醒了。
我毒死了这个自称最爱我的男人。
1.
我和萧叔煜本是青梅竹马。
每逢佳节出行,百姓便说我们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我对萧叔煜情根深种。
普天皆知。
凡是靠近萧叔煜的女孩子,我断不会给她好脸色。
萧叔煜总是淡漠模样。
无论我做什么都只是草草应声。
除了一人。
旁人看不出来,因为我总黏在他身后。
但我清楚。
萧叔煜的目光总是跟随宰相之女。
陆娇。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娶你,银栀。」
皇上下旨,要太子萧叔煜娶将军之女银栀为太子妃。
萧叔煜闭门三日。
最后在大雨倾盆的深夜开门对我冷言相拒。
「凭什么!」
我不懂陆娇究竟好在哪里。
雨声中回荡着我撕心裂肺的吼。
萧叔煜没有回答。
只淡淡瞥我一眼。
转身。
连拒绝他也不会多和我说几个字。
所幸天道无常,将军叛变。
皇上仁慈,留下家中女眷和未满一岁的弟弟。
我家道中落。
阿母为了弟弟能吃上热汤,将我卖去瘦马场。
与萧叔煜不辞而别是我给自己的体面。
所谓瘦马场并非养马。
那里养的都是家境贫寒的女童。
女童跟着牙婆学习诗书礼仪,学习魅人手段。
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能歌善舞亦能赋诗,打双陆,摸骨牌,百般淫技。
是第一等瘦马。
那日萧叔煜右手持扇。
一身华丽锦袍,风度翩翩,挑着瘦马场里的姑娘们。
最终他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赤脚站在泥地上。
身穿薄纱裙,口脂是牙婆为我挑的妃色。
他轻嗤一声,心情愉悦。
打趣道:「不曾想扬州瘦马还有这样的一等货色。」
牙婆连忙奉承。
「公子好眼光,这是我们瘦马场里天赋最好的姑娘。」
「哦?就她了。」
萧叔煜合扇。
众人拥簇之下大步离去。
身边的姑娘皆在背后窃窃私语。
「凭什么她被萧公子看上了?」
「她这般性子怎架得住萧公子?」
……
萧府的银两接踵而至。
我以宠妾身份入府。
我自知这是萧叔煜想看我笑话。
夜深。
萧叔煜斜靠在塌上俯视我。
「从前你在耳边就聒噪,今日如你所愿嫁我府中,怎不见你脸上喜色?」
他把弄手中的夜光珠,嘴角勾起。
夜色淡雅如雾。
微微沾湿的长发散落,紧贴他那细致如白瓷的肌肤。
塌上美人飘然若谪仙。
我从前就是沉溺于这张俊美清逸的脸。
「别妄想做我的太子妃,银栀。」
「你本就是贱命一条,这辈子只能当我的女宠。」
2.
盐商腰缠万贯,富甲一方。
扬州瘦马就是傍其而存的新兴行业。
达官贵人,名贵富商至此处千金纳妾,只为三寸金莲。
但萧叔煜不是。
他风风火火接我入府,单纯为了我难堪。
皇上下旨前日,萧叔煜同皇上对峙八个时辰。
天命难违。
一道圣旨落入将军府。
彼时陆娇早已是四王妃。
萧叔煜觉得陆娇嫁入四皇子府中是我的手笔。
他大抵恨了我七年罢。
「怎么,牙婆口中第一等的瘦马只会跪在地上发抖么?」
他放下夜明珠,戏谑般挑起我的下巴。
指腹拭去我脸边冰凉的泪,他的温柔笑意是扎在我胸口的刃。
「殿下说笑了。」
我起身,勾住萧叔煜的脖子。
在他唇上轻点一吻。
这是在将军府十一年懵懂青春里,少女轰轰烈烈的心事。
我笨拙地托着他的面庞讨好他。
抬眸正对上一对晦涩难懂的眼。
萧叔煜目光一沉,垂帘加深了这吻。
似是带着惩罚之意,他反扣我手腕。
动作粗鲁,直至夜深四更。
「银小姐向来嚣张跋扈,这等淫秽之事竟也这般通透。」
温热的气息缱绻耳边,他语气慵懒,将手环在我腰间。
「睡吧。」
万籁俱静。
我侧身斜望空中半轮残月,风吹云卷云舒。
七年前也是这样晓风残月之夜,萧叔煜同出嫁前的陆娇私会。
「岸边垂柳,溪中卵石,不及你万分。」
萧叔煜素来清冷,我不曾见过他这般温文尔雅的一面。
而我站在亭外,听萧叔煜对她句句蜜语甜言。
3.
清晨鸟鸣声声,将我从睡梦中唤起。
萧叔煜已在一旁更衣。
「今日府中晚宴,你打扮的好看些。」
上好的无暇玉盘轻绕发丝,一袭玄色衣袍,欣长身躯煞是惑人。
「是,殿下。」我木讷应声。
萧叔煜微微愣神,冷哼一声甩袖出门。
他走后,我便坐在梳妆台前打扮。
听门外年轻丫鬟碎语。
「这姬妾什么身份也能入得了晚宴?」
「扬州瘦马,尽学些魅惑人的本事罢了。」
「嘘——这可是殿下唯一的宠妾,别叫人听去说了闲话。」
人声渐远,我对镜失神。
一别七年,太子府中的人上上下下都换了遍。
无人识得太子千金买回宠妾即是当年追在太子身后被贻笑大方的将军之女银栀。
而萧叔煜也不反对这些碎语。
幼时我便心悦于他。
八岁那年,阿父从江南巡抚手中得来一只学舌鹦鹉,送我做生辰礼。
我将鹦鹉带入宫中,学阿兄阿姊模样把心爱之物送给心上人。
陆娇却先对鹦鹉有了兴趣。
「这是鹦鹉,你喜欢便拿去吧。」
萧叔煜看向陆娇的目光温柔。
他凭什么!
就这样轻易送人了!
童言无忌,我对着太子府的大门大喊:「萧叔煜你王八蛋!」
不料一句无心之语被鹦鹉学了一年,叽叽喳喳在宫里叫唤。
阖宫上下都知道,太子府里有一只将军之女送的小鹦鹉。
纵使夜夜骂他,他也不舍得丢弃。
这误会一来二传入皇上耳中,成了太子厌恶我的源头。
今日晚宴是太子要在众目睽睽下丢我的脸罢了。
4.
歌舞升平,繁弦丝管,丝竹之声不绝七日。
珠帘银屏迤逦而开。
入席之人皆是贵客。
宰相之子,吏部尚书,翰林学士……
无一不是当年旧相识。
不过是想让将军府颜面扫尽。
可如今将军府人去楼空单留我一人,颜面于已我如浮云。
思此,我垂眸黯然神伤。
余光瞥见一旁白衣男子垂眸饮酒,似是不见满堂酒醉三千客。
这等美人,论世间除了太子,便只有三皇子萧凌了。
我记得,众多兄弟中萧叔煜最疼萧凌。
「前日听闻太子南下,寻来一扬州美人,可是身边这位啊?」
座上一陌生男子饶有兴致打量着我,手中金樽乃是朝中一等器皿。
今日身着薄纱织物,是萧叔煜专门为我准备。
「藩王看来对我的宠妾很是满意啊,那……」
萧叔煜眸中满是淡漠,随手将我推了出去,「你去吧。」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曾深爱十八年的人亲手将我推入虎口。
而他的脸上一丝细微的变化都无法捕捉。
好狠,你好狠!
府中歌舞依旧,舞女霓裳羽衣。
我一步一步走下,拥入藩王怀中。
刹那间,翠翘落地,似我心声。
藩王大笑,将我横抱起,大步踏出宴会。
回眸望去,萧叔煜已和其他大臣寻乐。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偏厅烛光摇曳,藩王垂落床帘,双手在我身上肆意横行。
「如此雪肤花貌,中原女人的滋味果然不同!」
他甚是满意,在我额头至腿间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他手握三寸金莲,鼻尖轻抵足尖,贪婪嗅探。
我神色黯淡,强忍心中厌恶,讨好般迎合他的动作。
不知院外钟声敲过多少回。
终于挨到夜半无人私语时,藩王整顿衣裳摇手离去。
塌上留我一人凌乱不堪。
水汽萦绕,我一遍又一遍擦拭身体,试图抹去藩王的淫秽痕迹。
「宠妾?如今看来不过玩物罢了。」
藩王餍足离去时丢下这番话。
是啊。
是啊!
萧叔煜哪怕不爱我,也要把我拴在身边玩弄。
他得不到心上人,与我何干!
垂眸掩面,滴水落入池中,回音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