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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略带怯懦和难以置信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远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正拿着病历本，惊讶地看着他。
是市医院内科的刘医生。
之前因为项目审批的事情，和林远有过几面之缘。
“刘医生。”林远点了点头，脸上没有身为领导的架子，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
“真是您！我刚才听护士说……李小曼……”
刘医生看着林远湿透的衣衫和略显凌乱的头发，又看了看抢救室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探究。
深更半夜，一男一女狼狈地出现在急诊室。
其中一个还明显是……那种状态，这足以引发无数的遐想。
林远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眼中的猜疑，淡淡地开口：
“小曼同志今晚参加一个工作宴请，可能误食了不干净的东西，或者被人下了药。”
“我发现她情况不对，立刻送她来医院。”
“路上，她还试图……攻击我。”
林远指了指自己脖颈上那几道不甚明显的浅浅红痕，那是李小曼意乱情迷时留下的。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将自己从“共犯”或“施害者”的嫌疑中。
巧妙地剥离出来，变成了一个“发现情况并施以援手”的领导，甚至还是一位“被攻击”的受害者。
刘医生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太可恶了！”
“什么人敢对政府干部下这种手！林主任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
林远微微颔首：“麻烦你们了。另外，”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刘医生，“我希望院方能对李小曼同志进行最详细的血液和胃液检测，明确她体内药物的具体成分和剂量。”
“这份检测报告，很重要。”
“很重要”三个字，语气加重。
刘医生立刻领会了其中的意味——
这不仅仅是医疗需要，可能还涉及后续的法律或纪律问题。
于是他郑重地点头：“明白！我马上安排，亲自跟进！”
“辛苦了。”林远拍了拍刘医生的肩膀，这个动作带着上级对下级的勉励，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位年长的护士长走出来：
“病人情况基本稳定了，镇静剂起效了，已经睡过去。”
“你们谁是家属？”
林远上前一步：“我是她领导。”
“她家人不在本地，由我暂时负责。”
“护士长，她情况如何？”
护士长看了看林远，又看了看旁边的刘医生，语气公事公办：
“生命体征平稳了，但体内药物成分比较复杂，有强烈的致幻和催情效果，需要代谢一段时间。另外……”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病人情绪之前非常激动，衣服也有些……凌乱，我们已经帮她整理好了。”
这话语里的暗示，林远听懂了。
他面色不变，坦然道：“我发现她时，她已经在车里……有些失态。”
“为了送医方便，我简单帮她整理过衣物。这些情况，我希望都能在医院的记录上客观体现。”
他的坦荡，反而让护士长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好的，我们会如实记录。”
安排护士专门看护李小曼后，林远手机湿了借用了医生值班室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苏晓冉带着睡意和不耐烦的声音：“喂？谁啊？”
“晓冉，是我。”林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但异常清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苏晓冉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充满了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林远？你怎么用这个电话？你在哪儿？”
按照前世的“剧本”，此刻应该是警察带着“抓获现行”的消息，通知家属去领人的时候了。
“我在市医院。”林远直接说道。
不给对方任何猜测和发酵的时间，“李小曼被人下药了，情况很危险，我刚把她送到医院抢救。”
“什么？下药？”苏晓冉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她怎么会……那你呢？你没事吧？”
她的语气从惊愕转向了关切，虽然这关切里可能还夹杂着别的情绪。
“我没事。”林远语气平稳，“今晚饭局结束，我发现她状态不对，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就开车送她。”
“结果在路上她药性发作，差点出事。”
“我只能赶紧送她来医院。衣服都被雨淋湿了，也挺狼狈的。”
他三言两语，将整个事件定性为一个“领导关心下属反遇意外”的突发事件。
逻辑清晰，合情合理。
“怎么会这样……太可怕了……”苏晓冉似乎被这个消息震住了。
“晓冉，”林远的语气柔和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我知道你可能听到些风言风语，或者很快就会有人跟你说些什么。”
“但请你相信我，今晚的事情，是有人在做局，目标是我，也可能波及到你和我们这个家。”
“我现在需要时间处理，家里那边，你先稳住，无论听到什么，等我回来解释，好吗？”
他的话语诚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信任和托付。
电话那头的苏晓冉再次沉默，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点。”
挂断电话。
林远深吸一口气。
稳住后院，只是第一步。
他知道，周文远此刻一定已经收到了消息，知道自己脱离了掌控。
那条发给江明宇的“远方的客人到了”的暗号，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必然已经引起了涟漪。
林远猜得没错。
与此同时，市委家属院，周文远的书房内。
周文远放下电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年近五十，保养得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此刻眼角的皱纹却因为愤怒而深刻了许多。
“舅舅，怎么样？那边失手了？”沙发上，一个穿着警服，肩膀上有两杠一星二级警督衔位的壮年男子急切地问着。
正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支队长江明宇。
他接到下面人的报告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文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复咀嚼着那句话：
“‘远方的客人到了’……他怎么会知道这句话？这是当年我和老领导私下约定的暗语！”
江明宇也是一头雾水：“是啊，这小子邪门得很！”
“不仅没被抓住把柄，反而直接把事情捅到了‘迷奸陷害’的高度，还点名要找你，用了这句莫名其妙的暗号！”
“我们安排的人根本没法强行带他走，现在他人就在医院，守着李小曼，医院那边他已经打过招呼，要详细检测药物成分！”
周文远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滂沱的大雨，手指用力地捏着窗框。
他精心布置的杀局，眼看就要将这颗不肯听话又发现了他秘密的棋子彻底将死。
却在最后关头，被对方莫名其妙地一手掀翻了棋盘！
“李小曼这个蠢货！肯定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江明宇恨恨地道。
“不全是她的问题。”周文远的声音冰冷，“是林远……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冷静，果断，甚至有一些……未卜先知。”
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如鹰，“他知道了摄像头，可能也猜到了是我。”
“他这是在向我宣战，也是在警告我，他手里可能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检测报告出来就麻烦了！”江明宇有些焦急。
周文远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丝狠辣：“慌什么？检测报告需要时间。就算报告出来，也只能证明李小曼被下药，证明不了是我们做的。”
“当务之急，是改变策略。”
“改变策略？”
“既然‘生活作风’的牌打不响了，那就换一张。”周文远坐回椅子上，恢复了往常的沉稳。
但眼神深处的寒意却更盛。
“他林远不是喜欢查吗？”
“不是清高吗？那就让他查查自己！”
“你立刻去准备，匿名举报市发改委主任林远，涉嫌利用职务之便，收受金龙集团的贿赂！”
“金额嘛……往大了说！”
江明宇眼睛一亮：“栽赃？可是证据……”
“证据？”周文远冷笑一声，“他办公室的抽屉里，明天一早就会‘发现’一张存有二十万的不记名银行卡。”
“开户信息，会和金龙集团的一个外围账户有关联。至于人证……总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