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四十半坐床头,沈氏靠在床边,与她相视而望,沈氏殷切的目光,她不敢去看,或许这身体本能的反应,竟然有些愧疚之意。
沈氏紧握着她的手,放在手中摩挲着:“念稚,是娘的错,竟不能帮你分毫”
她抬头见金四十一脸茫然,方又想到她此刻已不记得旧事,抬手抚上女儿的面庞,原本细腻俊俏的女儿家,这一病苍白虚弱许多。
金四十从未感受过来自母亲的爱抚,眼下身处陌生环境,被人如此疼惜,泪水便一下子涌上眼眶,原来母爱这般让人委屈难说。
沈氏见她落泪,急忙凑近身子专注的看着她,安慰道:“念稚,别哭,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有娘在”
她这一说,原本尚能控制一二的金四十,如同泄了堤一般呜咽起来。
“你真的是我娘吗?”她紧了紧鼻子,泪眼婆娑的说。
沈氏连忙点头:“当真是,当真是”
她轻柔的将金四十搂紧怀中,轻轻的抚着后背,安慰道:“我当真是你娘,娘知道你心中委屈,只是这帝赐姻缘,你父亲和我,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那般强硬拒婚,叫我们既心疼又自责,这丞相府若是仅我与你父亲二人,即便拼了性命又如何?只是府中上下几百人,若是皆因此丧命,可如何是好”
金四十这才止住了呜咽声,心中感叹道:原来如此。
“念稚,如今你爹愁苦不堪,娘心中知道你千般委屈,又不能张口要你为了丞相府牺牲自己,娘昨夜想了一宿,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可瞒天过海,只有诈死,只要所有人都认为你因病而去,婚约自然解除,娘会送你到千里之外,只是你永生永世都不得回畿”
金四十沉默不语,她知道这位美妇人全心为自己考虑,可这个弥天大谎若是被察觉,那丞相府......依照古代的律法,欺君之罪,全府抄斩。
金四十呼了一口气,爹娘不是白得,既来之,则安之,若是因为自己凭空出现而害了几百条性命实属罪过。
“娘,要不得,虽然女儿不知你所说婚约,但女儿愿意,即便是为了您和爹,我都愿意”
沈氏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挂在脸上的泪珠还未滑落,金四十抬手将她拂去。
“娘,我是您的女儿,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女儿,念稚”
沈氏连连说道:“娘的好女儿,娘的好女儿”
回春堂的大夫仔细的为金四十诊断了一番,眉毛皱的拧成一条线。
“夫人,小姐身体虚弱,昨晚又一夜高烧,可按道理说,不应出现此种症状,老夫也断不出是何病症,只是见古籍有载,与千金症状极为相似,称之为失魂症,奇怪之处在于此病并不会损伤体魄,却是无药可医,只能开些调理身子,强身健骨的药滋补着”
沈氏面色忧虑,望着女儿不见血色的面容,只能应承着点头:“是,劳烦大夫了,冬荣,送大夫出府”
金四十见一略小俏皮的丫鬟应声,领着大夫朝着门外走去。
沈氏心中另有打算,便对金四十说:“念稚,你好生歇着”
金四十点点头道:“母亲慢走”
沈氏出了门,她才开始打量屋里站着的四个丫鬟,其中年长的那位,母亲叫她寒枝,还有一个熟悉的,就是早上被吓哭的那位。
她瞧着她,笑眯眯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听闻一愣,随即以为主子要责罚自己,连忙跪倒在地道:“小姐饶命,奴婢不该让小姐受惊”
金四十摇了摇头:“无事,起来,我只是问你名字罢了”
她压低着头站起身回:“回小姐,奴婢叫绿竹”
金四十笑一声,默念道:“寒枝、冬荣、绿竹”转而又看向另外两个问:“那你们呢?”
她们两人齐刷刷的跪地道:“回小姐,奴婢叫画扇”
“奴婢叫暮蝉”
寒枝瞧着金四十面露疲累,便对着其他三人道:“你们下去吧”
寒枝上前细心的为她盖好被子,又将脚底下的被子掖严,金四十甚是满意。
“寒枝,我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寒枝手脚麻利,站在瑜卿的床边回:“奴婢不敢妄议小姐”
“没关系,我饶你一次,你且说”
寒枝似回想了一下才说:“小姐贵为相府千金,在奴婢眼里自然哪里都是好的”
金四十失落的垂下眼,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倒是那个叫绿竹的,看着年纪小一点,想来会更敢说些。
“那我问你,我爹姓什么?”
寒枝:“奴婢你不敢直呼丞相之名”
金四十不依不饶的问:“不要你说名字,你只管告诉我姓什么,我现在只知道自己名叫念稚,难道我姓念?”
寒枝被她俏皮的话逗得一乐,才小声说:“姓金”
只见金四十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五百年前是一家子嘛”
寒枝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但也没多问,站在一侧看护着,直到听见金四十似呓语道:“你也太过小心谨慎了些”
接着便是均匀的呼吸声,小姐昨天折腾了一天,又把自己伤成这个模样,眼下得了这失魂症,反而变得许多,也不知是好是坏。
沈氏从金四十那离开便朝着金政的书房走去,此刻一过辰时,丞相大人已下了早朝,正在书房查阅典籍。
听闻叩门声便应声:“进来”
见是沈氏便又问:“念稚如何?”
沈氏泣欲垂泪回:“老爷,可否传宫中御医前来诊治,回春堂的大夫说......说是失魂症,如今念稚已不记前事,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
金政吓得一愣,他没想到女儿会病重如此,再看沈氏的模样,可见念稚病情严重。
“传御医也不是不可,只是若是叫宫里人知道这件事......怕是会徒增烦恼啊”
“那可如何是好?”沈氏心中焦急,眼下女儿的情况不能再拖延了。
金政思虑片刻才说:“已故前锋营章统领的次子,如今正是宫中尚药典御,看来得差人去趟章府,请他来瞧瞧”
沈氏点头,如此一来,便可不需惊动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