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芸揩了嘴角血,正要转身离开。
却看见一袭墨袍的池无展一脸阴郁,立在身后。
他沉声开口:“你要跟谁再无纠葛?”
染血衣角攥出了血水,南芸眸色淡淡:“回主子,属下所言是我昔日的救命恩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话落瞬间,南芸竟猛地又咳出一口鲜血。
池无展眸光下移。
见她唇角染血,衣裙更是被血浸透,再瞥她身后池水,却是清澈见底。
池无展眸色一沉,无比厌恶地剜了她的眼:“南芸!你是暗卫不是戏子,下次再在朕面前娇容作戏,朕定将你逐出宫去!”
南芸眸色黯了黯。
她现如今用的是凡人之躯,可这血却是她妖体所染。
南芸也无心解释,只垂眸认错:“是,主子。”
闻言,池无展怒甩宽袖,音似寒冰:“滚下去,洗干净!”
穿过层层的宫墙。
南芸回到自己阴冷的寝房时已无力支撑,直接瘫倒在榻上。
阿狸嘴里碎碎骂着南芸如此作践自己,却又为她护了一夜的法。
天亮时。
阿狸钻进了硬硬的被子里,在沉睡过去前嘱咐道:“南芸,你最近莫要妄动妖力了。否则你凡体肉胎死去之时,妖体也会魂飞魄散。”
南芸侧身将阿狸揽入怀中。
“傻阿狸,我可是花妖王,哪那么容易魂飞魄散?”
“你放心,等回了终南山我会好好修炼,争取早日成仙,带你去那九重天。”
阿狸心满意足,沉沉地睡了过去。
今日是十五,池无展陪雪樱去清风寺。
雪樱是一串灵力不稳的佛珠,因而每逢十五便要去吸取灵气才能稳住身形。
大雄宝殿中,面前是释迦佛像,周身是一百零八罗汉。
池无展双膝跪地,后背直挺挺着,闭着眼双手合十向漫天神佛祈求。
凝着他虔诚的背影,南芸失了神。
她蓦地又想起当年他为自己挡下天雷时那日,他残破地倒在自己面前。
她沙哑着问他:“圣僧,你为我一个小妖,神力尽失,值吗?”
那时他说:“有何不值?天道不公,纵对抗漫天神佛,本僧亦要护你周全。”
分明情根已腐,她却还是不受控地心痛,不受控地流下眼泪来。
她抬手轻轻抹去,心想:快了,等到情根彻底拔除时,她就不会感受到痛了。
阿狸从她衣袍里钻出半个脑袋:“南芸不要难过。他是人族皇帝,才不是当初救你的圣僧呢!”
南芸把阿狸的脑袋摁回袖袍里,却道:“纵然如此,也是他一缕神魂所化。”
圣僧是他,人族皇帝也是他。
自己早就该断了这般的念想。
阿狸哑然,只在她怀间蹭蹭安慰。
凄风苦雨里。
一人一猫,相顾无言。
这夜,京城纷纷扬扬下起一场大雪。
大雪覆盖了全城,大地一片洁白,万物灵气敛藏,雪樱的心疼病便又犯了。
她吸收不了天地灵气,便稳不住身形。
每每这时,池无展就会来找南芸要寒花,给雪樱做药引。
“南芸,你不能再伤害自己了,这样下去你真会死的……”小狸猫期期艾艾的,含着眼泪求南芸。
南芸却置若罔闻,她一如往常答应,只不过……
“须得三日后,再呈给主子。”
上次她能当即剜下的那朵,是因为那时妖力尚未被三生池水所噬,而今若要再强剜,妖魂怕是会不稳。
另外,她妖体受损,也得待她引心头血浇灌后,方能剜下完整的一瓣。
说话时,她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一张脸煞白的脸染上病态的红。
池无展见状,似不忍般无奈叹了口气:“算了。”
他是在担心自己吗?南芸暗暗地想。
在池无展深幽的暗眸里,她看到了一个几近破碎的自己。
“你不如把寒花种子交给朕,朕交由专人培育,省得朕次次都问你要。”
刚升起的温暖,被这盆冷水浇了个清凉彻底。
见她沉默,池无展眼神狠厉:“你不愿?”
“当然不愿啦!呸,狗男人!这世上哪有什么寒花种子,南芸你就是本体,他要种子,除非你死了变回原形!”
小狸猫躬着身子,冲池无展张牙舞爪咆哮,恨不能当场咬死他。
熟料,南芸这时却直起颤巍巍的身子,垂首回禀道:“愿意,能为主子效力,属下当万死不辞。只不过寒花认主,得属下亲自交由皇后娘娘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