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110吗?”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炸雷,在我们家拥挤的堂屋里炸开。
空气瞬间凝固。
小姑子陈婷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僵住了。
她指着我鼻子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婆婆那张布满沟壑的脸,写满了错愕,她拉着我的胳膊,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周围围观的邻居们,那些刚刚还在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人,此刻都闭上了嘴,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林晚!你疯了!”陈婷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
“你偷了钱还敢报警?你是想让警察来吓唬谁?贼喊捉贼!”
她猛地扑过来,想抢我手里的手机。
我只是向后退了一小步,就轻易地躲开了她失控的身体。
我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婆婆身上。
“妈,把家丑闹得全村皆知的人不是我。”我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别……别打了,晚晚。”婆婆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枯瘦的手抓紧了我的胳尬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家丑不可外扬啊!你把警察叫来,我们陈家的脸往哪儿搁?”
家丑?
脸面?
我的心底涌上一股荒谬的冷笑。
当陈婷拉着她,像一出蹩脚的戏剧一样,在村里挨家挨户地展览我的“罪行”时,她们怎么不谈家丑?
当全村人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我,用最恶毒的语言揣测我时,她们怎么不谈脸面?
现在,我只是想寻求一个公正,倒成了那个不顾脸面的人。
“铃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在此刻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是陈建军,我的丈夫。
陈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扑过去接起电话,对着听筒嚎啕大哭。
“哥!你快回来吧!你媳妇要翻天了!她偷了妈的养老钱,现在还要报警把我们全家都抓走啊!”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我的心脏。
电话那头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是陈建军暴躁的怒吼:“让她接电话!”
陈婷把手机递给我,眼神里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我面无表情地接过,甚至没有看来电显示。
“陈建军。”我连名带姓地喊他。
“林晚!你又在发什么疯!”电话那头的咆哮几乎要震穿我的耳膜,“我不管你跟婷婷又闹什么别扭,你立刻!马上!给我挂了电话!给妈和婷婷道歉!三十万而已,我再赚就是了!你非要把家搅得鸡犬不宁才甘心吗?”
三十万而已。
他说得多么轻巧。
那是我婆婆一辈子的积蓄,是她的命根子。
在他心里,三十万的养老金,竟然比不上他妹妹一个莫须有的委屈。
而我,他的妻子,在他心里甚至连被质询的资格都没有,直接就被定了罪。
我感觉不到心痛,只觉得一阵深入骨髓的寒冷。
我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当着所有人的面,我对着还在通话中的110接警员,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警察同志,我报警。地址是,清河村,陈家大院。”
“林晚你敢!”陈建军在电话那头嘶吼。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身后,是陈建军从镇上骑着摩托飞速赶回来的轰鸣声。
他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冲进院子,径直朝我扑来,那架势不像是要抢手机,倒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你这个毒妇!我让你挂电话!”
我再次侧身,他扑了个空,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样子狼狈不堪。
我冷冷地看着他,这个我曾经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对我的信任,只有对妹妹被“欺负”的愤怒和对我“不懂事”的厌恶。
他,和陈婷,和婆婆,他们才是一家人。
我,林晚,永远是个外人。
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那声音对我来说,是此刻唯一的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