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长乐进宫的日子很快就定了,皇帝给了各家一个月的准备时间。长乐从不担心皇帝会选她为嫔妃,一个是她年纪是真小,十四岁,在长乐自己眼里,这就是个刚断奶的娃娃。
二是皇帝着急选秀,是因为她突然地死亡,留下的摊子没有完完全全交接好,他如今定是焦头烂额,才想通过这种手段巩固自己的势力。
狄家一个中散大夫,在朝廷中都排不上号的存在,既无职权又无实权,哪里会让他动心。
所以长乐半点不慌,她打算的很明白,进宫谋个女官,呆两年,攒点钱,女官也是资本,不少人家乐意求娶宫中出来的女官,到那时候总不至于她老死在狄家,愁煞了狄夫人。
卸了身份的长乐想到能回宫,她是真的有几分放松。扶摇和狄夫人见她似乎真的是悠闲自得,倒也跟着放松了心情。
两个人都想着,或许长乐说的对,进宫几年出来,混个女官头衔,她找人家也好找许多。要不然光是她病了这么多年的事儿,就能劝退好些人家。
选秀的那天,长乐打扮的中规中矩。她这张脸,若细看与过去颇有几分相似。区别是大公主是剑眉,看起来多了几分英姿,又是从小练就武艺,身杆笔直坚挺,好似青松。而长乐是柳叶眉,看着便温婉和顺,又从小缠绵病榻,身形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孱弱,好似弱柳。
这气质上迥然的差异便让人忽略了她们面貌的相似。
选秀时长乐果然没得到太多的注意,她低眉顺目的听着被选中的几家姑娘,暗叹了一声。她没想过自己会走的如此突然,也就全无准备,该做的部署都没有做,这事是她的失策和不是。
如今她这弟弟俨然一副卖身的架势,哪儿有用往哪卖,也不知道他什么心情。
长乐被分到了黎妃那儿,她是官家女,选秀不上也不会从普通宫女做起,好歹也是最低档的女官。
长乐在永秀宫有间自己的房子。被子褥子这些莫说与长乐是大公主时候的待遇不能比,与狄家也差得远了。
但是当年在军营吃过风餐露宿的苦,长乐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有屋顶避雨,有棉被不是草席,她已经觉得很好了。
倒是没想到,她会分到黎妃这儿来。
黎妃是大理寺卿家的女儿,她爹出了名的刚直,办案能力强,但是人倔,不圆滑,得罪了不少人。当初让他们把女儿送进来,是长乐的意思。宫里有人吹吹枕边风,省的她爹被人阴下去。
黎妃是个圆润性子,这事归功于她娘。她娘那性子,逢人三分笑,她爹打落的台阶,她娘能扭头拾起来,当时长乐便觉得真是厉害。于是亲自点了这姑娘给肖恒为妃。
黎妃见了她,忍不住咦了一声,上来拉住她的手,看了好一会才说,“是了,你家与她是有故的,怪不得如此像。”
长乐有些无奈,“娘娘,以后这样的话莫再说了。”
她都被那位一杯毒酒亲自灌死了,还总提旧事干嘛啊!若是被听到了,少不得一顿奚落麻烦。
黎月月忍不住笑弯了眼,“性格也像。她真是性子好的。”
长乐按了按额角,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性子好,常说她的话难道不是冷酷杀戮,心如铁石吗?
她那好杀的名声,说是小儿止哭都不为过,她自己听了都怕,黎妃竟然来了句真是性子好的。
“娘娘……”长乐有气无力。
黎月月哈哈一笑,“放心,我这里安全的很。好好,不提不提。”
于是长乐就这样在黎妃这里安顿了下来。然后她才发现,吓,这小丫头表里不一啊!
皇帝来的时候,她温言软语,好一朵解语花,常常笑声如铃。
皇帝走了以后,她大门一关,虽然不说什么,神色却露出几分不屑。
“娘娘不喜欢?”长乐试探着问。
黎月月翻了个白眼,“谁喜欢啊,还不就是当菩萨供着。别的不说,只说那位,可是他亲姐!呕心沥血的扶持他,不过二十五岁,就熬出了白发,结果如何呢?暴毙了!他可真干的出。我要不是为了我爹,我愿意这样给人为奴为婢卑躬屈膝的讨好啊,我嫁个好人家做人家正经娘子不快活?”
长乐说不出话来,最后觉得自己把这姑娘弄进宫里大概是做错了,于是坦诚的认了错:“当年大公主也不懂情爱之事,她倒是误了娘娘。”
黎月月摆了摆手,“那倒谈不上。大公主也是为了我家好。她那个人,有点蠢!好事替人做尽了,从不知给自己夸一声卖个好,是个憨憨来的。”
长乐……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在他人眼中竟然是这么个评价,蠢憨憨!
黎月月看她嘴角含笑,也忍不住乐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与长乐投缘,以至于皇帝来了,她都要把长乐藏起来,不让皇帝看一眼。
肖恒来了,长乐也从不往前凑,都是远远地避走,实在碰上了就把头埋的低低的跪地行礼。
这么来来回回几次,黎月月也懂了,主仆二人心照不宣,只要皇帝来,长乐就回避。
故而进宫这么久了,长乐也没怎么碰到过肖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