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臣是我捡来的。
八岁那年,我和阿爸在港岛大桥上摆摊卖炒饭。
宋司臣在附近流浪许久。
每到收摊,都能看见一个浑身包裹在破烂棉衣里的小孩狼吞虎咽地吃着炒饭摊客人吃剩下的残余。
听旁人说。
他母亲是个歌女,偷偷怀了港圈大佬的私生子,却没捞到任何好处。
母亲被正室太太弄到了菲国。
这小孩也成了被抛弃的孤儿,四处流浪。
我也是阿爸收养来的。
虽然我们住在棚屋,阿爸也会让我吃饱穿暖。
他待我很好。
我不敢说出那句话。
只是每到收摊,我总会偷偷多留些炒饭在角落。
阿爸装作看不到。
变故是在我九岁那年。
我长得太矮,垫脚炒饭时油溅到了路过的富太太身上。
阿爸慌乱地接过炒锅。
拜托开店的阿伯把我抱走。
那太太的丈夫在道上出名。
当晚就找了一群人把我阿爸打了个半死。
一个活生生的人没了。
只因为那太太的皮草被弄上了一滴油。
一夜过去。
我再次成了孤儿。
留下的,只有阿爸的炒饭摊和太太补偿的一万元。
我时常因为愧疚痛苦得整夜失眠。
炒饭时,也会因为失神常常被油锅烫伤。
一次失神满锅滚烫的油砸下来,差点将我淋透。
宋司臣从一旁角落里冲过来将我扑倒。
滚烫的油穿透他的破棉袄,把后背大块烫伤。
进医院时。
他痛得几乎晕过去。
后来伤好了,他后背还是留下一块巨大的疤痕。
从那刻起。
我下定决心把他捡回了家。
我想,一个人不能算是一个家。
有两个人,应该够了吧。
宋司臣虽然比我还小三岁,但比我长得高大。
在港城大桥,我们姐弟相称。
我摆摊炒饭,他收拾碗筷。
就这样相依为命地长大。
最难的时候。
我送宋司臣去上学。
因为长得精致,他长期被班上的混混学生霸凌。
每天都是满身伤痕地回来。
我问起来。
他只是咧着嘴说自己调皮,打架了。
日子好像对我们来说没有蜜糖,只剩苦涩。
不过几日我又出了事。
我为了守着赖以生存的炒饭摊不肯走。
被新来的地头蛇暴打一顿。
宋司臣赶回来时。
我浑身鲜血地被丢弃在废旧厂房。
摊子也没了。
我不省人事。
为了救我,宋司臣四处干些送命的活。
好几次都差点命丧黄泉。
可东凑西城,手术费还是差三万。
他瞒着我,咬牙把自己卖了。
替道上的人顶罪。
差点一辈子出不来。
后来判决下来,他坐了五年牢。
我活过来了,可耳朵却聋了。
医生找不出原因,也不确定多久会好。
宋司臣从监狱出来那一刻,他瘦了好多,也长高不少。
我们两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病好后。
他瞒着我偷偷去地下拳馆打拳。
拿着高额的送命钱带我换了房子,重新买了个炒饭车。
把我和阿爸的合照洗出来挂在客厅。
他的入学大头照被剪下来,贴在我俩旁边。
他说。
「换新家了,得把阿爸也带着。」
在我二十五岁那年。
他在地下拳馆出名。
找了个幌子单挑当初害死阿爸的社会人。
一拳致死,毫不留情。
没了丈夫,那富太太很快被仇家盯上。
不出半月,死在了我家附近的街道上。
宋司臣把富太太身上的皮草剥了下来,当晚带着我去阿爸的坟前烧掉了。
那天我哭了一整夜。
宋司臣红着眼一遍遍承诺。
「陈婉怡,从今以后,我会带你过好日子。」
「我们家,不会再少任何一个人。」
我信了。
我真的信了。
到现在我才发现。
永远,也许只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车子缓慢停下。
夏烟满面潮红地下了车,走在我和宋司臣身后。
「总裁,你猜我今天穿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