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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放工回宿舍的路上,有人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请问食堂怎么走?”
我回头发现是个瘦高的哥哥,旁边还有两个女孩。
年纪比我大些,穿着很正式,他们脸上都洋溢着自信礼貌的浅笑。
那个哥哥看到我的正脸愣了一下。
“小妹妹,你是这厂里的么,你成年了吗?”
旁边的女生拉了拉他的衣服。
我听他们小声说,“这厂里未成年的童工很多,都是农村早早辍学来的孩子”
我听他们讨论着,心里生出一股悲凉。
回到宿舍,听工友八卦说,最近厂里来了一批大学实习生。
他们是总部校招的毕业生,按照专业分到各个职能岗位。
比如技术部,财务部,行政部这些。
那几日,他们自信笑容和谈吐,时刻在我脑海里盘旋。
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坐在舒适的办公室,做一份喜欢的工作,而不是像机器一样重复同一个动作,永无止境。
我想上学。
晚上,我编辑了一段文字用短信发给我妈。
大意是,这几个月我也赚了一些钱,我想回学校复读初三,考个重点高中,再考大学,将来赚钱报答他们。
短信发出以后,我紧张得一夜未睡,时不时地拿手机来看。
却迟迟没收到回复。
可能我妈没看到吧。
周日,厂里放一天假。
我专门买了排骨去我爸妈的房子里做饭给他们吃。
在厨房做饭间,我观察我妈的神情,跟往日没什么不同。
于是我鼓足勇气,装作随意地问,“妈,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到了没?”
我妈漫不经心地回,“看到了,你想都不要想!哪有钱给你上学,你弟弟念的寄宿小学,学费多贵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慌了。
“可是,我这大半年也赚了一些钱,自己的学费够了。”
我妈脸色难看极了,“够了什么够了?你赚几个钱,你以为很多嘛?”
“可是”
“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将来不还是一样结婚生孩子做家务,做你的饭吧!别净想那没有用的。”
我感觉全身的血气涌上脑袋,一个字都说不出。
砰的一声,我放下菜刀,转身走了出去。
“你干什么去?”
“我跟马艳说好去超市买东西!”
我妈追出来说,“你少给她在一起,那不是什么好鸟,穿个裤子短到屁股蛋,涂脂抹粉,出门还带个墨镜,像什么鬼样子,你和她早晚得学坏。”
那天我忍着眼泪,做完一顿午饭,没吃就离开了。
第二天我找到组长,告诉她以后工资直接发我卡上。
组长一下就答应了。
“你办卡了吗?”
我摇头,让她打到马艳的卡上。
组长也欣然同意。
发工资的那个晚上,我妈到我宿舍大闹一通。
她揪着我头发连打带骂。
“你个死丫头,翅膀硬了,你全身上下连根毛都是我生的,你想造反是不是?”
马艳过来拉架,被她扇了一巴掌。
上学的希望破灭了,我决定离开温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