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尘虽深陷昏迷的黑暗之中,意识仿佛被一层迷雾所笼罩,但他的感官却并未完全沉睡。他能隐隐感觉到,自己是被一个女子所救。每日,女子轻柔的动作都会准时出现,先是那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在轻声安慰,随后便是喂药时药勺触碰嘴唇的感觉,那苦涩的药汁缓缓流入喉咙。接着,女子会仔细地为他擦拭身体,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弄疼了他。而在翻身的时候,他能感受到女子手臂的力量,并不柔弱,却又有着一种别样的温柔。
这一切,都让从未与女子这般亲密接触过的楚逸尘,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的羞耻感。他能察觉到,女子的手并不似他印象中千金小姐那般柔软细腻,而是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指尖摩挲过他皮肤的瞬间,那粗糙的触感让他明白,这女子必定是个经常劳作的人。
她说话时,声音轻轻柔柔的,仿佛山间潺潺的溪流,又如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透着一种独特的韵律。这声音仿佛一把钥匙,试图打开他记忆深处的某扇门,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可任凭他如何在脑海中搜寻,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薛凌薇一直守在床边,敏锐地捕捉到男子眼皮细微的颤动,心中一喜,知晓他已有了知觉。她轻轻凑近,用那一贯轻柔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我先跟你讲讲你的情况。你之前喝的酒里被人下了毒,毒素侵入五脏,情况危急。为了保住你的命,我只能先把毒素逼到你眼睛里。不过你别担心,这只是暂时失明,等日后你身体恢复些,我就给你解眼上的毒。你的肋骨我也已经接好了,现在差不多恢复七成了。
目前比较棘手的,是你的手筋和脚筋。我这几天一直在研究治疗方案,过不了几天就能帮你接上。还有,你得有个心理准备,你的脸毁容了。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治好,只是这得放在最后。按我的估计,等你完全康复,大概至少需要三四年时间。”
楚逸尘静静聆听着女子那轻轻柔柔的话语,莫名心间涌起一股安心之感。回想起自己命悬一线之际,是她妙手回春,这医术着实令人惊叹。想来能在鬼门关前被她搭救,定是老天爷眷顾,自己命不该绝于此。
女子提及的毁容一事,对他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他心中熊熊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只盼能尽快恢复,重新站起,向那几个心狠手辣的皇兄讨回血债,将他们施加的痛苦千百倍奉还。只要能实现这一目标,容貌又何足挂齿。
楚逸尘悠悠转醒,入目皆是浓稠如墨的黑暗,周身传来阵阵剧痛,四肢仿若被抽去了筋骨,绵软无力。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起身,却被一道清冷的声音及时制止:“你先别动,你的肋骨还没完全愈合,再乱动,可有你受的。”
楚逸尘闻言,动作一滞,缓缓停下了挣扎,声音带着几分虚弱与感激:“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如今我身无长物,无以为报,要不……我以身相许?”
薛凌薇轻嗤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以身相许就免了吧。等你伤好了,再谈回报的事。” 话到嘴边,她又暗自腹诽了一句:“不被你连累就谢天谢地了,还谈什么回报。”
楚逸尘虚弱地动了动,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开口问道:“敢问姑娘,我究竟昏睡了多久?”
薛凌薇一边整理着药篓里的草药,一边头也不抬地回道:“嗯,三个多月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楚逸尘犹豫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姑娘,不知能否帮我一个忙?”
薛凌薇抬眸,目光落在他脸上,神色平静:“你且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上。”
楚逸尘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道:“姑娘救我时,可曾看到一块玉佩?对我而言,它十分重要。”
薛凌薇走到床边,伸手拿起放在枕边的玉佩,递到他眼前:“一直给你放在这儿呢。”
楚逸尘如释重负,微微松了口气:“姑娘,烦请你拿着这块玉佩,去望江酒楼找冯掌柜,让他叫钟叔来照顾我。毕竟男女有别,我实在不愿因我的缘故,影响了姑娘的清誉。”
薛凌薇听了这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心里暗自吐槽:“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见过?照顾你都三个月了,现在才想起男女大防,这不是荒唐至极吗?”
薛凌薇轻咳一声,压下心中的调侃,神色一正,冷冷问道:“公子就不怕因此暴露行踪?你难道没考虑过,这样做会连累到我吗?”
楚逸尘一听,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懊悔与自责,连忙说道:“是我考虑欠妥,实在对不住姑娘,还望姑娘多多包涵。”
薛凌薇毫不留情,直接怼道:“你何止是考虑不周,简直就是愚蠢至极!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不堪的人,我现在都有点后悔救你这个笨蛋了!”
楚逸尘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过去,懊悔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是啊,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父皇曾多次郑重提醒,要他务必警惕三个皇兄和皇后,可他却天真地以为,只要来了这偏远之地,就能远离那些纷争,置身事外。结果呢,自己亲手将自己推向了绝境,落得这般凄惨下场。要是他能早点未雨绸缪,早早养精蓄锐,着力培养自己的心腹势力,又怎会如此被动挨打?如今局势危如累卵,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要是再因为自己的鲁莽暴露行踪,自己死不足惜,可怎能连累眼前这位救命恩人!想到这儿,楚逸尘满是愧疚,声音里带着深深的自责:“姑娘,实在对不住!是在下思虑太过浅薄,欠考虑了。”
薛凌薇看着他满脸懊悔的模样,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但话里依旧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以后做任何事之前,都得好好掂量掂量,多想想后果。你之前行事太冲动,简直就像个没脑子的莽夫。” 话落,她心里默默补了一句: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之前自己还被这张脸迷得晕头转向,没想到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