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她倒了一杯温水,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刻意的体贴:
“忙了一天,先喝点水暖一暖。”他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手指,语气像是关切,“看你这么辛苦,我很心疼。学业已经够重了,何必再让自己为生计奔波?”
他的目光扫过她那件绿色的外套袖口,眼神里没有鄙夷,反而是一种仿佛“怜惜”的神情。
“女孩子像你这个年纪,应该被好好呵护,去享受青春,而不是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诱哄般的磁性,“临月,让我来照顾你,好吗?我未婚,没有任何负担,我可以给你一个绝对安稳的港湾。”
这番话,裹着“心疼”与“呵护”的糖衣,比直白的金钱交易更具杀伤力。
它听起来像是在为她着想,实则每一个字都在温柔地否定她现有的生活和价值,试图将她剥离出原有的轨道,纳入他的羽翼之下。
岑临月握着温暖的杯子,指尖却依然发凉。
这种“好”让她感到一种更深的不安和窒息。
她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试图刺破这温柔的泡沫:
“席先生,谢谢您的……关心。但我靠自己的劳动生活,心里很踏实,并不觉得辛苦。我们不是一类人,真的不合适。请您……别再为我费心了。”
席世枭脸上的温和笑意未减分毫,但眼底那势在必得的光芒却骤然锐利了一瞬。
他向后靠向椅背,用一种仿佛纵容她小孩子脾气的语气,轻柔却不容转圈地落下结论:
“临月,你还不明白。合不合适,不是你现在说了算的。你会慢慢知道,我才是最能给你幸福和保护的那个人。”
他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宣告。
那温和的哄诱之下,是钢铁般不容抗拒的控制内核。
那抹清新的绿色,他既然看中了,就注定要摘下来,珍藏进只属于他的温室里。
岑临月迎着他那的目光,脊背挺得笔直,清晰地说道:“席先生,谢谢你的款待。但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幸福也可以自己创造。我们真的不合适。”
话音落下,她不再看他脸上会是何种神情,也不给他再次开口用那温柔枷锁束缚她的机会,径直站起身。
“告辞。”
她转身的动作干脆利落,拿起帆布包便朝着包厢门口走去。
席世枭依旧靠在椅背里,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看着她伸手拉开那扇沉重的门,然后侧身离去,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最终隔绝了所有视线。
片刻寂静后,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低低的嗓音在空阔的包厢里荡开,带着一丝玩味,一丝被挑起的、更浓烈的兴味。
“呵…有点意思。”
——
直到有一天,她接到了辅导员异常温和的电话。
“临月,有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们学校一位非常杰出的校友,得知你情况特殊、成绩又特别优异,深受感动,决定以个人名义为你提供一份特别助学金!能覆盖你剩余学年的所有学费和生活费!”
岑临月握着手机,手指冰冷,心脏却跳得飞快。她几乎瞬间就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老师,谢谢您。但是……我不需要。我现在的奖学金和兼职足够我完成学业。”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
辅导员的声音透出几分不解和尴尬:“临月,你别犯傻!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这位校友影响力很大,他也是真心想帮助我们学校的优秀学子……你拒绝,会让学校很为难的。”
压力悄无声息地降临。
几天后,她常去做家教的那家人客气地告诉她,以后不用来了,理由是“找到了更专业的老师”。
紧接着,她申请的一项重要奖学金意外落选,负责的老师语焉不详,只暗示她“可能得罪了人”。
她像一个落入蛛网的飞蛾,每一次挣扎,都只是让那看不见的丝线缠绕得更紧。
岑临月二十岁生日这天,秋高气爽,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
她刚结束下午的课程,抱着书本正往宿舍楼走。
快到楼下时,一个同班的男生有些腼腆地拦住了她,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
“岑同学,生日快乐。”男生脸上带着羞涩和期待,“这个……送给你。”
岑临月停下脚步,礼貌地笑了笑,却带着明确的距离感:“谢谢,我心领了。但礼物真的不用了。”她不想给人不必要的误会。
男生还想再说什么,岑临月已微微点头示意,准备绕开他走进宿舍楼。
就在这时,一辆线条流畅、气场强大的黑色迈巴赫无声地滑到宿舍楼前停下,与周围青春洋溢的环境格格不入。
后车窗缓缓降下一半,露出席世枭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岑临月和她面前那个手捧礼物的男生身上,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冰冷。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车门打开。
席世枭迈步下车,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迫人,周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他径直朝着岑临月走去。
那男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震慑住,一时愣在原地。
席世枭看都未看那男生一眼,他的目光如同锁链般紧紧缠绕在岑临月身上。
他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有些逾越,完全无视了旁边一脸错愕的男同学。
“临月,”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跟我走。”
岑临月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席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有事……”
席世枭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出更强的控制欲。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些,确保只有她能清晰听到:“是你自己跟我上车,还是我‘请’你上去?”
他的视线未曾分给旁边那个男生一丝一毫,仿佛那人根本不存在,只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她,语气平淡却淬着冰冷的威胁:“或者,你想让我和你们的钟明教授——哦,我恰好和钟老师是多年好友,好好聊一聊……你是否还能顺利毕业的问题?”
尽管席世枭的目光始终钉在岑临月脸上,但那话语中的寒意却精准地刺中了旁边那个捧着礼物、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的男生。
男生听到“钟教授”和“顺利毕业”几个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他几乎是仓皇地看了岑临月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岑同学,我、我突然想起还有急事!生日快乐!”
话音未落,他像是怕多待一秒就会惹上滔天大祸,攥紧那份没能送出的礼物,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一股更甚的无力和冰冷的愤怒席卷了岑临月。
他总是这样,精准地找到她在意的一切,然后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捏碎她所有反抗的可能。
阳光明媚,她却感到刺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她攥紧了手中的书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沉默了几秒,她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选择。
“……我跟你走。”她的声音干涩,带着压抑的颤抖。
席世枭满意地直起身,为她拉开后车门,姿态优雅却带着绝对的掌控。
岑临月僵硬地坐进车里。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和声音,像一个华丽的囚笼正式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