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腥

夜色正浓，气温骤降，宁城属于北方，清冷的空气掺杂着凌冽的寒风。初夏的天气，夜晚让这座城市笼罩在白色淡雾的气氛下。这个时段的路面，人烟稀少，万家灯火也沉眠于午夜后的床垫里，只有几盏路灯，孤零零的发着暗黄色的浅淡光亮。一辆黑色本田suv在午夜后的小巷内平稳甚至缓慢地在行驶着。他僵直地坐在驾驶室里，音乐填满了这不算大的密闭空间。充斥在耳边的摇滚乐让他暂时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也掩盖了刚刚听见的那些已经绝望的尖叫和求救、那些刀锯割裂皮肤深至骨髓的声音。还有，最后低低地在喉咙里，在透明塑胶带后面的呻吟与哀嚎……那些声音，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听过。仿佛是猪牛被切断最后筋脉的啼嚎，也像捂熟在蒸锅里不停爬动挣扎的螃蟹。最后——是让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平静。这个男人拉回思路，收拾好旁边的袋子，不用拆开，隔着拉锁就能闻到里面的血腥味道，铁锈、腥甜、带着点女孩子独有的香水味道。 此刻，他浓黑的眉毛皱在一起，像一把铁锁一样抹不开化不浓。立体的五官，有着东方人典型的外表，眼睛不大却透露着一股凶狠，逼退旁人的危险气场，岁月在他的皮肤上刻画了坚忍。此刻，他点好一颗香烟。动手吧，没有多少时间了。香烟燃尽，他戴上眼镜，斯文的黑色镜框，凶残的目光收敛在镜片后面。系好在左手腕的袖口，理了理衣领，甚至，在他打开车门的时候，还扯出一丝绅士般的微笑，手边拿着的黑色塑料袋里面还有一丝温度。路口，一只掉下土坑里的小黄狗，呜咽的汪汪声吸引了他，他吹着口哨，弯身，将它捞了起来，放在安全的行走街道上，随后，手插在口袋里，大步向前。抬头，静静地看着天空慢慢的变成鱼白色、变成灰黄色、变成海蓝色。或许用不了几个小时以后，太阳升起，那些罪恶的样子就会暴露给这座城市看。收拾垃圾箱的环卫工人，晨跑去买豆浆的运动人，挨家挨户送牛奶的牛奶工，还有警局值班的那个小警员……你们做好准备了么，请来抓我。宁城警局“魏倩倩，你和死者佟丹是什么关系。”魏倩倩和一名警察进了询问室，环顾一下四周，四面墙壁，倒是干净整洁，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分别放在桌子的一左一右，正对着。她坐下以后，警察给她倒了一杯水，热腾腾地冒着气，一时难以入口。对面的警察大概35岁左右的样子，眉宇偏肃静，不苟言笑的，左手握笔——传统的派克钢笔。他吸了一口烟，熟练地吐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烟圈，不像年轻人那么酷爱炫技，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浑身都透着一股老一代人的顽固思想。“我不认识。”魏倩倩还没从刚刚的阴影里走出来，她选择了一个简单并且正确的答案，在搞不清楚经过的事情面前。字数短少并诚实的回答是最好的面对方式。“那——罗明，你总该认识吧？”老警员在连续吐出两个烟圈后，换了一个方式询问她。“经过我们的调查，死者是你男朋友罗明的情妇。”后者抬头，瞳孔急速收缩，双手因为紧张，拧在一起的指关节微微泛着青白色。她吞了一口口水。没有说话。“08.05日晚23时以后，能说说你在哪里吗？”老警员的眼神，揣摩着她的心神不宁，烟已经抽到了尽头，他捻灭在烟灰缸里面，黑色的，烧完的烟草，在燃烧着最后一点青丝余力。“我在佳合宾馆。”魏倩倩依然保持简短的回答，而后她又觉得，还有些需要补充的东西。“那天，我家里停电了，我们工作一周见不到几次，所以打算去他家里和他见一面、洗澡吃饭，收拾好了然后再回来。但到她家的时候正撞见他们……”她陷入回忆，明明不过一天的时间，好像早已物是人非……24小时前城东音乐学院下课铃声响起，各个教室的学生们拿起早已收拾好的书包奔向门外，第一节课过去了，昏昏欲睡的家伙们也都醒了过来，有的直接奔回寝室补觉，有的则是捧着书本去另外一间教室。大学有很不成文的规定，第一节课不许在寝室，即使没有课也要出门上自习。如此，方便宿舍老师查寝。罗贝贝选择去音乐教室练习钢琴，马上就是期末考试了，她要是不把莫扎特A大调奏鸣曲第三乐章弹下来，这学年度的奖学金又该泡汤了，虽说考八级的时候天天练习，不过比起这时，压力还真是差太多。说起奖学金，他们这届的学生里，只有莫莉一直和她争这个名额，两个人倒是什么都像得很——不富裕，甚至拮据的家庭，漂亮的长相，孤僻的性格……还有每次都出彩的成绩。上次摸底考试，已经让莫莉赢了一次第一，这回，一定要扳回来一成。听说莫莉昨天就在音乐室没有回来，她本来也想在这里的，但到底是败给了校园里传说的鬼魂之说……她推开最尽头的音乐教室的门，想着如果再见到莫莉，该怎么面带微笑，亲切无害地展现自己友好的态度——虽然两人明争暗斗多时，表面上却依然像亲姐妹一样嘘寒问暖。这也是有原因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留在身边看着，才算吃下一颗安心丸。门的那一侧声音很静。静得让罗贝贝头皮发麻，仿佛有一头野兽在等待出笼一般。门窗紧闭，窗帘拉紧，气氛黑压压的压抑着，空气里的灰尘沾染了腥膻的味道落在她的鼻尖，没有光亮的情形下，她的触觉异常敏锐。灯光一开，一切都躲藏不了。一刹那，这座古老的学府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声音里的惊恐，足足喊的让人竖起汗毛。时间仿佛静止几秒，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划破天际的女尖叫声，笼罩在这座学院上空，与世界划分了一块——人间地狱。三个小时后一个身着便装的男子站在警戎线以里，看着这不过几十平方米的小屋子。一架钢琴摆在门口处，进门就能看到，后面是几个零散的桌椅，供学生们等待、吃饭或者背书。他背对着众人，闭紧双眼，闻着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道，开始想象——钢琴弹奏的命运三重曲，女孩尖叫声，哀求声，刀尖没入身子鲜血迸发的声音，刀锯骨头的声音，拆分、分解、装进麻袋，锁拉环……林浅风想象着当时的画面，从教室门把手的松动来看，女孩应该是有过一段长距离的奔跑，根据法医提供的这里是第一现场来看：那么她是从室外跑进教学楼，最后，莫莉把自己反锁在琴房，从现场的桌椅挪动的摆放特点来看，所有桌子都聚集在门口附近，应该是莫莉为了不让凶手进来用以掩门的。可凶手力气太大，破门而入，而这里也是凶手最为精妙的地方，不用脚踹门，或者说指纹、脚印处理的十分干净。凶手的反侦察能力是很强的。“林队长，有什么思路吗？”旁边的小警员拿着笔记本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