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溯发了很大的脾气。
他砸碎了我的手机,砸坏了挂在墙上的彩电,桌子椅子噼里啪啦倒在一边。
见我醒来,他走到我的面前,手里拿着一面镜子。
镜子映照出我的模样。
当时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一身红痕与淤青。
他指着镜子里的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你好脏,好恶心。」
「我讨厌你。」
「不想再见到你。」
那天我的身体状态特别差,走路都在踉跄。
可裴溯一发病,人就不见了。
没办法,我只能出去找他。
我顾不上吃饭,从中午找到凌晨。
几乎找遍了他常去的每个地方,走到后面小腿都颤抖不止。
可我还是没有找到他。
在我绝望地抵在家门口喘气时,凌晨一点,裴溯终于回来了。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孩。
笑起来有一个梨涡,特别甜。
女孩仰头望着他:「我第一次遇见像你这么志趣相投的人。」
「能认识你,是这次音乐会最大的收获。」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裴溯独自去听音乐会了。
他手机没电,又记不得回家的路,是女孩将他送了回来。
裴溯的脚步放得很慢,明明回来的路很短,他却走了很久。
他们一起聊音乐,聊我不认识的作曲家和演奏者。
裴溯从小就喜欢音乐。
他师从名家,毕业后就开了间工作室,创作了很多名曲。
我就站在家门口静静听着。
他们聊了三十分钟,可裴溯始终没有发现我在。
还是管家看不下去,出声提醒:
「少爷,已经很晚了,回去睡吧。」
「夫人一直在等你呢。」
女孩循声望来,微微一怔,问裴溯:「这是你的太太吗?」
裴溯脸上浮现难堪,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然后立刻补充:「被迫的。」
「不喜欢她。」
「很讨厌她。」
那一刻,我呆立原地。
一股羞耻感莫名涌了上来,令我忽觉无地自容。
女孩名叫谢书莹。
谢书莹拉着他的衣袖,弯起眼眸:
「时候是不早了,我们下次再见。」
那日起,我和裴溯的关系又降到了冰点。
他一句话都不肯和我说。
过生日时,我给他送了一个新版头戴式耳机。
听说音质很好,售罄很多次,我特意提前半年预定。
可裴溯只是拿来打火机,当着我的面把耳机烧得支离破碎。
「不喜欢你。」
「也不喜欢你送的东西。」
「垃圾。我不要。」
那年生日,他出门和谢书莹一起度过。
自从那次见面之后,他和谢书莹一直保持联络。
前段时间,谢书莹还去了他的工作室实习。
晚上回来时,他戴了一枚银质戒指。
是谢书莹送的生日礼物。
我看着耳机的满地残骸,心底深处生出无尽疲惫。
第二天,裴老爷子突然打来电话,喊我去趟书房。
他让我取一份文件交给他的秘书。
可我记得,裴溯一直不允许我进书房。
我犹豫了。
裴老爷子催我,说那份文件急用,秘书已经在门口等了。
想了想,我去取了那份文件。
走之前,把书房的一切恢复原状。
可我进书房的事情,还是被裴溯知道了。
他的手机连了书房监控。
他从工作室赶了回来,眉宇之间满是戾气和阴郁。
「你不能进,不可以!」
他的情绪如同无形风暴,在室内肆意蔓延。
因为我去书房取份文件,他甚至让人把书房从头到尾清洗了一遍。
我愣愣看着他,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呢?」
这段时间,裴溯时常邀请谢书莹来家里小坐。
他们在书房里讨论音乐,一待就是一整天。
为什么谢书莹可以,而我不能?
「还有,我又不脏,为什么要喊人清洗书房?」
他的脸色愈发冷冽。
「她和你不一样。」
「她懂音乐,是知音。」
「你不懂,进去,就是弄脏。」
这么多年,我习惯了他这样简短的表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情绪上来的时候,我一向先去安抚。
可这天,明知他很生气,我也没办法像往常一样好生哄他。
我闭了闭眼:「裴溯,你这样说话真的很伤人。」
此时低血糖犯了,我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
可偏偏,我是站在书房门前。
门没关,这一退,不小心踏进了书房里。
裴溯误认为我在挑衅他。
他眼眸森然,额上青筋暴起。
他指着我说了很多很难听的话,到最后归结成了三句:
「你走开!」
「这是我家,不是你家,你给我滚出去!」
「不要再出现在我家里了!」
这番话,我不是头一次听。
初入沈家时,我同父异母的姐姐们就这样和我说过。
那个时候,我窝囊地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
我想,以后我一定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一个别人都赶不走的家。
结婚之后,我误以为和裴溯的这个别墅是我的家。
虽然不能为我遮风挡雨,但到底是我的归处。
可今天,他声嘶力竭地告诉我,房子在他名下,钱是他家出的,这里不是我的家。
他让我赶紧滚出去。
情绪翻涌,无助感几乎要将我吞没。
我垂着脑袋,算了算日子。
自十五岁遇到裴溯,至今已经十年。
十五岁,因着和他的婚约,我过了五年舒心日子。
二十岁,我嫁给裴溯,悉心照顾了他五年。
五年对抵,裴家的恩我算是报完了。
我倦了这样的日子。
我想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