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后宫中归来,已有数日,前世那道立我为太子妃的诏书并未送到崔府。
我松了一口气,总算觉得真切活了过来。
给母亲请安时,我伏在她膝畔,听她与我说话。
「阿盈相中的少年郎是哪家的?」母亲摸着我的头发,「与阿娘说,阿娘也好替你定下这门婚事。」
我脑海骤然一片空白。
对皇后说的话只是借口,我哪里真的有心悦之人。
「陆家那孩子温文雅致,与你兄长常有往来,常常到府上拜访,是他?」
「他……」我讷讷难言。
陆家昭年,芝兰玉树,后来也是朝中一等一的权臣。
上一世,群臣上书请求废后时,陆昭年必冲在首位。
见我迟迟不答,母亲只当我害羞,轻笑两声,便替我做了决定。
三月春暖,临水游乐,是为上巳节。
陆昭年将我护在身侧,小心避让着过往行人。
我仰头,只看到他白皙侧脸,和唇边噙着的淡然笑容。
「阿盈可是有心事?些许日子不见,怎么沉默了许多?」
崔陆两家私交不错,陆昭年自幼唤我阿盈,我便也顺理成章,叫他一声「二哥」。
「没什么。」我笑得坦然,「前些日子做了一场噩梦,被吓着了。」
「如此……」陆昭年若有所思,遂即解下腰间玉佩,递至我面前。
「此玉产自西南福地,有安神宁心之效,阿盈收下吧。」
我抿了抿唇,应道:「多谢二哥。」
陆昭年轻笑着颔首,转眸间眼神却定在一处。
我顺着他目光看去。
曲水之畔,垂柳下的少年少女相对而立。
少年长身玉立,少女含情脉脉,端端站在那便是一对璧人。
「太子殿下?」陆昭年喃喃道。
似是感应到这边的动静,燕铎乍然回头。
春水微澜,夹岸花树簌簌摇落,卷了一地落红。
视线相交的刹那,燕铎疾步向这边走来,在我们身前站定。
他直直盯着我,欲说些什么,却只吐出两个字。
「崔盈。」
陆昭年不露痕迹地将我往后挡了挡,拱手行礼:「见过殿下。」
燕铎身后的少女气喘吁吁追了上来,轻声喊了句「殿下」。
我认出那是骆明月。
燕铎浑然不闻,伸手欲牵我的袖子。
陆昭年抬手挡住他的动作,眉头微皱,提醒道:「殿下这般行径,有些冒犯了。」
「你……」燕铎才看到我手中的玉佩,难以置信道,「你们……」
陆昭年与我满是疑惑,不知道燕铎今日抽哪门子疯。
后半日,我们四人便在一起。
陆昭年将来是天子属臣,这时自要陪在燕铎身侧。
我浑身不自在,只想赶快回府。
一路上,燕铎不时想与我独自说些什么,皆被陆昭年挡了回去。
乌金西坠,暮色四合,总算到了分别的时候。
路边的小女孩提着一篮芍药,怯生生上前问道:「公子,买花吗?」
芍药,是情郎赠予心爱女子的花。
骆明月看向燕铎,眼眸盛满期许。
我搭着陆昭年的手上了马车,没有再回头看那对有情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