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苏叶。”
执事堂弟子尖细的嗓音响起。
广场上几千号人,都在盯着我看。
那些视线里没有温度,只有***裸的恶意。
“苏叶!聋了吗?”
执事弟子不耐烦了,手中的名册摔得啪啪响。
“听到了。”
我慢吞吞地从人群最后挤出来。
“挤什么挤!脏死了!”
旁边一个穿着粉色罗裙的女修嫌恶地避开。
她叫赵灵儿,林婉的头号跟班。
“苏师姐,我要是你,现在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赵灵儿掩着口鼻,声音却大得周围都能听见。
“上了问心梯也是丢人现眼,第一阶就能让你尿裤子。”
“到时候道心破碎,变成了疯婆子,可别怪宗门无情。”
周围哄堂大笑。
我没理她。
抬头看去。
高台之上,云雾缭绕。
萧绝坐在正中间,白衣胜雪,怀里抱着那把名为“断念”的剑。
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仿佛底下站着的不是他的未婚妻,而是一只随手可以碾死的蚂蚁。
他旁边的位置空着。
那是留给林婉的。
全宗门都知道,只要我今天滚出玄天宗,那个位置,连同萧绝身边的位置,都是林婉的。
我只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障碍。
“快点!磨蹭什么!”
执事弟子一脚踹在我的小腿上。
钻心的疼。
我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在地上。
“苏师妹,请吧。”
赵灵儿幸灾乐祸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听说问心梯上的幻境,能把人内心最肮脏的东西都挖出来。”
“大家可都睁大眼睛看着呢,看看咱们这位废物师姐,心里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拍了拍道袍上的灰。
这衣服洗得发白,上面还有几个没补好的破洞。
“不用你请。”
我平静地说。
“我自己有脚。”
说完,我走向那座白玉堆砌的长阶。
九百九十九级。
据说每一级都是鬼门关。
我深吸一口气。
不是害怕。
我只是饿。
外门食堂今天的午饭是灵米粥,去晚了连汤都喝不上。
为了这顿饭,我也得快点。
脚掌落下的瞬间。
喧嚣声消失了。
世界变成了一片死灰色的惨白。
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冲进鼻腔,那是死亡的味道。
我站在一间病房里。
面前是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个瘦得脱了相的女孩。
那是我。
上辈子的我。
病床前站着一男一女。
我的爸妈。
“医生说了,再治下去也是个无底洞!”
女人尖锐的声音像一把锯子,锯在我的神经上。
她手里攥着一张缴费单,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扭曲。
“家里为了你,房子都卖了!你弟弟还要上学,还要娶媳妇!”
“你为什么这么自私!”
“你为什么不得个急病死了算了!非要拖着我们全家给你陪葬!”
男人蹲在地上,闷头抽烟。
烟雾缭绕中,他冷冷地吐出一句:“放弃吧,没救了。”
这就是我的心魔?
真是……
令人作呕。
上辈子,我就是在这个病房里,拔掉了自己的氧气管。
死的时候,他们没哭。
他们在算这剩下的医药费能不能退。
那种被至亲之人抛弃、嫌弃、恨不得你立刻消失的绝望,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崩溃。
问心梯,果然狠毒。
换做别人,大概已经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他们别说了,求他们爱我一点点。
可我只是看着。
看着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看着那个冷漠自私的男人。
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眼角流下一滴泪的“自己”。
“别演了。”
我开口了。
声音很轻。
但幻象卡顿了一下。
女人愣住,还要继续骂。
我走上前。
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她比我记忆中要年轻一点,脸上的粉底卡了粉。
“妈。”
我叫了一声。
“你骂累了吗?”
女人张着嘴,像一条缺氧的鱼。
“我知道你们恨我。”
我伸出手。
不是去推搡,不是去打骂。
而是轻轻地,抱住了她僵硬的身体。
“恨我花了你们的钱,恨我拖累了你们的宝贝儿子。”
“恨我不死。”
我感觉到怀里的幻象在颤抖。
那是心魔的不稳定。
“没关系。”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我原谅你们的自私。”
“因为我已经死了。”
“那个欠你们钱,欠你们命的苏叶,已经死在那个下午了。”
“现在的我,不欠任何人。”
我松开手,看着她惊恐的脸。
笑了笑。
“所以,别叫了。”
“你的声音,好难听啊。”
咔嚓。
幻境像是一面镜子被重锤击碎。
病房、父母、病床上的我,在一瞬间炸裂成无数黑色的碎片。
金光乍现。
第一阶,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