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西装内袋取出那份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任其跌落在她脚边。
纸张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像极了我们这段婚姻的谢幕。
这一刻,我等了太久。
从亲眼目睹她与明川在别墅门前相拥的那天起,这份文件就一直贴着我的心口,像一把随时会割裂血肉的刀。
每一个独自入眠的夜晚,它都在提醒我这段婚姻的终结。
那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我提着从国外带回的礼物,想给她一个惊喜。
却看见她依偎在明川怀中,脸上洋溢着我再熟悉不过的幸福笑容。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沈羽然脸色惨白,一手想夺话筒平息现场的喧哗,一手又死死攥住我的衣袖。
她的指甲几乎要嵌入我的手臂,但这点疼痛与内心的创伤相比,不值一提。
「陆承,你非要这样吗?我都说过了,只要你不再提起这些,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极了当初在婚礼上许下誓言时的模样。
一家人?
我在心里冷笑。
她眼中的家,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
这个家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用来安放良心的避风港。
而我,充其量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签字吧。从今往后,我们互不相欠。」
我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
曾经以为能执手一生的誓言,终究敌不过现实的无情。
沈羽然拼命摇头,眼泪夺眶而出:「我不会签的!你休想用离婚来威胁我!」
她的眼泪曾是我最大的软肋,如今却只让我觉得讽刺。
律师曾说,我完全可以让她净身出户。
毕竟婚内生下别人的孩子,这就是最铁的证据。
当时递交材料时,律师看我的眼神充满同情。
但我已经厌倦了这些纠缠,不想再在这场闹剧中浪费时间。
再过几天,我就要远赴战区。
在那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与死神赛跑。
生命的重量面前,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那里的孩子们还在等待救援,那里的伤员还需要治疗。
这才是我的使命所在。
我只留下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并委托律师将它们捐给偏远山区的孩子们。
这或许是我在这片土地上最后能做的事。
想到那些孩子们能有书读,能接受教育,我心里竟有了一丝慰藉。
目光扫过混乱的宴会厅,我转身大步离去。
水晶吊灯下觥筹交错的场景恍如隔世,曾经我以为这样的欢声笑语会伴随我们一生,如今却只剩下讽刺。
身后传来沈羽然的脚步声,她将孩子交给岳父,就要追上来。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又慌乱。
就在这时,明川突然捂住胸口,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的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整个人摇摇欲坠。
这场戏,他演得可真是恰到好处。
「羽然…我好难受,可能是刚才太激动了…我感觉快不行了…」
他的声音虚弱,却准确无误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明川!你别吓我!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沈羽然的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恐惧,那种发自内心的担忧,是我们最后几年的婚姻里从未有过的。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宴会厅的水晶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我们这段婚姻的落幕。
心想等处理完这边的事,再好好和我谈谈也不迟。
她总是这样,以为所有的过错都可以用一场谈话来弥补。
只要不签字,我们就永远是夫妻。
带着这个天真的想法,她的心稍稍安定。
多么可笑,她竟然还天真地以为婚姻只是一纸契约,只要不签字就能永远维系。
一行人手忙脚乱地将明川送往医院。
豪华轿车飞驰在街道上,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途中,岳父也因情绪激动,心脏病突然发作。
他捂着胸口,脸色发青,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却又在情理之中。
沈羽然六神无主,泪水模糊了双眼,不知该先照顾谁。
她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奔波,就像这些年在我和明川之间摇摆不定。
此刻的慌乱,不过是她优柔寡断的报应。
就在岳父被推进手术室的关头,他们遇见了院长和那位瑞士来的心脏专家。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将每个人的脸照得惨白,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得让人窒息。
沈羽然扑通跪在地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求您救救我父亲!他现在很危险…之前明川说他挂过您的号…」
她的声音哽咽,说到明川时下意识地看了眼病房的方向。
那位专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探究:「你是陆承的妻子吧?」
「他通过罗院长联系我,说想请我看看岳父的病情。」
「当时看了你们的照片,还夸他很孝顺。」
「但前两天他忽然说不需要了,这是怎么回事?」
专家的话像一记重锤,击碎了所有的谎言。
沈羽然如遭雷击。
原来一切都是误会,那些她以为是明川安排的会诊,竟是我一直在默默付出。
她终于明白,这些年她看错的不只是我的为人,更是我的心。
院长歉意地说:「抱歉,我们马上要飞美国参加研讨会,但请放心,这里的医疗团队很专业,一定会尽力救治。」
他的话客气而疏离,却像是给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
说完,两人匆匆离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回荡,渐行渐远。
这些都是后来院长告诉我的。
他说起这些时,眼中带着惋惜,却又透着理解。
毕竟在医生这个职业里,我们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太多遗憾。
沈羽然跪在手术室外,岳母在一旁痛哭自责:「我早就说过,陆承再怎样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都怪你们不信他,现在好了,你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都是你害的!」
她的责骂声在走廊里回荡,字字诛心。
刺耳的责骂声惊醒了婴儿。
这个无辜的生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怎样的漩涡。
岳母烦躁地将孩子放在椅子上:「哭什么哭!烦死了!」
她的语气中满是懊悔和愤怒。
沈羽然颤抖着拿出手机,想给我打电话。
或许现在只有我能请动那位专家了。
她终于明白,在这个家里,真正在乎他们的人是谁。
可惜,这份醒悟来得太晚。
但电话那头,只有冰冷的提示音。
机械的女声一遍遍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像是在宣告着什么的终结。
因为此刻的我,正坐在飞往战区的航班上。
舷窗外的云层翻滚,像极了我这些年起伏的心绪。
我靠着舷窗,看着熟悉的城市在云层中渐渐模糊。
一股失重感传来,飞机冲破云层,驶向未知的远方。
恍惚间,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仿佛过去的一切都是一场大梦,而我终于要醒来了。
从这一刻起,我将放下过往,把自己奉献给更需要我的人们。
那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背叛欺骗,只有纯粹的生命至上。
或许这才是我该走的路,这才是我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