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将家底赔了个干净,从此败落。
江夫人遣散了所有仆人,我没走留了下来。
江夫人给了我一条命,我要报恩。
头几年我们三个日子过得苦,因为江夫人没了念想一病不起,江敬驰年岁小,里里外外只能靠我一人。
我替人浆洗衣物,绣帕子,大冬天生了一手冻疮。
后来遇到个心善的豆腐摊老板娘,她收我做学徒,教我点豆腐。
我学了这门手艺,开了个豆腐摊,日子才算好过些。
我送江敬驰上了学,可江夫人身子一年不如一年。
江敬驰十二岁那年,江夫人去世了,去世前,她要江敬驰给我磕三个头,要他发誓将来无论什么境遇绝不负我。
从此就剩我们二人相依为命,江夫人死后,江敬驰开始唤我阿姐,他怕我离开他,红着眼圈起誓。
「阿姐,我一定有大出息,到时风风光光把阿姐娶回家,绝不让阿姐再受苦。」
我本只当玩笑话,可那日他考中进士,骑着高头大马,眉眼恣意语气笃定,将婚书捧到我面前:「我来娶你了,阿姐。」
我的心就那么塌陷了。
可林思敏出现了。
初见她,是江敬驰带我拜见他的恩师,她捧着书卷在廊厅下细读,正值四月,桃花开的盛,一阵风起,林思敏低头拂去书上的桃花瓣,抬起头冲我们嫣然一笑。
就这么一笑,江敬驰的心就乱了。
那日看着脚下生根久久不愿离去的江敬驰,我遍体生凉。
果不其然,江敬驰开始频繁去太师府。
他开始忘记给我带栗子酥,忘记他要教我识字,忘记我的生辰,忘记那纸婚书。
甚至在林思敏问我们二人的关系时。
他随意开口:「是先母为我留下的贴身侍女。」
「姑娘?」
船家打断了我的回忆,手里的婚书也突然被一阵风吹起,飘向远方,随后掉落在江面上,沉入水底。
耳边传来船家的惊呼声。
「姑娘,你的东西!」
「我这船上没带网,这可如何是好?」
我却没有动,我看着江上低飞的江鸥从眼前掠过飞向高空化作漆黑的墨点随后再也消失不见。
怔怔开口:「不用了,就去临安吧。」
「那你的东西?」
「不是重要的东西,丢了便丢了。」
我不去蜀州了,江敬驰,我不等你了。
我将江敬驰那三大页的信添了船上的火炉,上好的宣纸,只燃了一瞬。
船家没再多问,架起船桨,递了杯热茶给我。
他对我说临安是个好地方,比蜀州好。
我笑了笑,没有言语。
心情此时无比平静,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