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连奇上午上了《自然辩证法概论》课,他对这门课毫无兴趣,只是不敢丢这必修课的学分。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吃了饭,赵连奇马上跑到学校考古研究所。
穿过大厅,直接走到最靠里的研究室。赵连奇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一个胖胖的背影正鼓捣着什么,两个助手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
老头脾气不太好,赵连奇不敢直接闯进去,想等老头放下手里活再进去找他。
讪讪的站了半个小时,老头还在忙着,头都没抬一下。
赵连奇等得不耐烦,轻手轻脚的走到老头身后,看他在忙活什么。
那老头左手拿了一把刷子,右手拿了一把小铲子,正在清理一个陶罐。只见他用铲子轻轻的延罐口铲去泥土,铲一点,用刷子刷一刷,再用嘴吹去残余泥土。
站老头左边的一个女孩,脸上扑了一层灰,看不出样貌,脑后扎了马尾,随着她脑袋晃动,那马尾也左右摇晃。
赵连奇认得她是李青青,历史研究所的学员,挺漂亮一女孩,偏偏喜欢考古,成天糊得跟泥猴一样。
见陶罐有点晃动,李青青想伸手去扶着。刚搭上手,老头吼了一声:“爪子拿开”,李青青赶紧把手缩回去。
赵连奇忍不住“吃吃”的笑出声。
老头听见身后有笑声,回头一看,没好气的说:“你又跑来了。”
赵连奇赶紧躬身说:“樊教授好,我来跟您老学习。”
老头姓樊,快满80岁了,考古圈中颇有地位。本已退休,学校死乞白赖返聘回来。老头也倔强,回来只搞研究,不带学生。
樊教授“哼”了一声,接着说:“学习个屁,又来鬼扯你那破玩意是吧?”
赵连奇哂笑着说:“不是,樊教授,前些日子,四川三星堆刨出些好东西,听说挖到个神坛,神坛四面刻了好些画,其中一面有一张弓。”
樊教授没说话,瞟了赵连奇一眼,放下手里工具走开了。
李青青见樊教授走开,拍拍手上的泥土,盯着赵连奇问:“你们在讲么子?么子弓?”
李青青的武汉人,一口浓重的武汉口音,稍说快点,旁人便不容易听明白。
赵连奇冲她摆摆手,示意别问,转身跟着樊教授走开,李青青心里好奇,也跟在他身后。
樊教授慢慢走到洗手台边,打开水龙头洗了手,在两边衣摆上前后搓了两遍,擦干了水。再慢慢踱到研究室一角,坐在椅子上,打开茶杯,“咻”的一声喝了一大口。
赵连奇和李青青跟着他从左走到右,又回头从右走到左,见他坐下喝茶,一时也不敢说话,只站在他面前。
樊教授慢条斯理的说:“我主要研究北方文物,你说的东西,地属南方,本来我也没啥兴趣,神话故事嘛,多半胡编乱造的屁玩意儿。这三星堆里东西一出来,我看了看,倒也有那么点意思。”
赵连奇一拍大腿:“是嘛!本来古蜀文明和后羿射日的事时间相距不远,若有记录,肯定比后来的《楚辞章句》、《淮南子》靠谱。”
樊教授没接他的话,自顾自说着:“古蜀文化里并没有文字,仅凭几幅壁画,难以求证。据说古代和近代,都有人去寻找过羿彤弓,是否真有人找到,尚未可知。”
李青青听得心旌摇动,忍不住插嘴问:“羿彤弓?后羿射日的弓么?”
两人都没理会她的问题,赵连奇停顿了一会说:“樊老师,我想去四川看看,你觉得怎样?”
樊教授咧嘴笑笑:“看看嘛,当然可以,长长见识也不错,你的导师是不是潘有会?”
赵连奇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还在读研,潘老师带博士的。”
樊教授点点头:“哦,那好,那好,你自个儿决定吧,若去了四川给我说声,我给你推荐个四川的老朋友。”
赵连奇谢过樊教授,闲聊了几句就起身告辞。
确定了方向,赵连奇心里畅快,嘴里吹着口哨,走路也踩着小碎步,就像在跳拉丁舞一般。
走没多远,听见身后有人大声喊他名字,赵连奇回头一看,却是李青青。
只见李青青甩着大步,急匆匆追过来。大概是刚洗了脸,她头发眉毛上还挂着水珠,往赵连奇面前一站,比他还高出小半头。
这种高低差让赵连奇有点不适,不由得后退一步稍微拉开点距离,问:“咋了?”
李青青说:“你是不是要去找羿彤弓,我也咳(去)。”
赵连奇有些诧异:“你去干啥?你又不搞这个。”
李青青正色道:“搞啥都是搞,前段时间听老头提到过羿彤弓、后羿么子的,以为老头讲故事呐,搞半天真有这么子回事,我要咳(去)。”
赵连奇听她满嘴“搞”来“搞”去,心里暗暗好笑。
多带一人,他倒是无所谓,有个伴,还能分摊些费用,李青青手脚利索,也无需自己照顾。
于是耸耸肩说:“我无所谓,你自己跟老头申请去。”
李青青喜形于色,用手指着赵连奇:“要得,我这就咳(去),你准备好了,通知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