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却又因麻药没过而摔在地上,下一秒,便听到医护人员压低声音在闲聊。
“这个夫人太可怜了!她的骨髓表面上捐给了她的女儿,其实却是捐给了傅蓝心医生。”
“听说,傅蓝心医生恢复得不错。”
“那是当然了,傅院长亲自动的手术。”
“唉,做这种事可真缺德啊。”
“嘘,别说了,医院不让讨论这事,你难道想被开除吗?”
“那我不说了。”
随后,她们走了出去。
不不不!
我听到了什么地狱般的笑话?
我一定是幻听,一定是!
萌萌不可能不行的!
我的骨髓捐给了萌萌,不是捐给傅蓝心的。
我要见萌萌。
我想爬起来,却怎么也动不了。
身体软绵绵的,如何也使不上劲。
我胸中的怒火燃烧,如炼狱里的炼魂之火。
片刻后,那两个医护人员去而复返。
“那个小姑娘快不行了,嚷着要见妈妈呢。”
“可是她妈妈麻醉药效还没过呢,还没醒。怎么办?”
“这对母女真是太可怜了,我都想哭了。”
什么?萌萌不行了?
不可能的。
不不不,我要见萌萌。
我的身体突然生出巨大的力量。
我猛地怕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我眼前发黑。
实习医生和两个医护人员惊诧地看着我。
随后,我在她们的搀扶下去了萌萌的病房。
女儿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薄得像个纸人。
我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她扑过去。
我轻轻拉着她的小手。
她缓缓睁开眼,想笑,却似乎没有力气。
“妈妈……”
她轻轻地喊了一声,眼睛里的光便渐渐熄灭了,然后就再也没有睁开眼。
我知道,我生命中唯一的光,也熄灭了。
我颤抖地抚摸她的脸。
眼泪落在她的脸上,却变成了红色的血。
我听到两个医护人员尖叫的喊了一声。
“啊,血泪,她流的是血泪!”
“呜呜呜……太惨了!”
那个医护人员也哭了起来。
血泪落在萌萌的脸上,弄脏了萌萌的脸。
不,她打小爱干净,我不能把她的脸弄脏。
我扯起袖子去擦她的脸。
但我的眼泪越掉越多,她的脸也就越来越脏。
我绝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又扇了一巴掌。
“宝贝,对不起!
“宝贝,对不起!”
“妈妈没保护好你,是妈妈害了你!”
我应该带萌萌去别的医院的,让别的医生给她动手术。
“啊啊啊啊!”我如同野兽一般嘶吼起来。
随后,我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我抓着自己的头往床上撞。
作为母亲,我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我该死,我该死啊!
就在我发疯的时候。
傅逸晖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两张报告单。
见到病床上毫无声息的萌萌。
他哭着扑倒在病床上。
手里的报告单掉在地上。
落在我的脚边。
我看了一眼。
一张是亲子鉴定书,支持傅逸晖与傅萌萌存在亲子关系!
一张是精子化验单,他的精子活力为0%。
哈哈哈,他要绝后了。
他害死了他唯一的骨肉。
男人悲痛欲绝地嚎哭起来:
“萌萌,你睁开眼睛看看爸爸。”
“是爸爸错了,你原谅爸爸!”
“爸爸才知道你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病床上小小的身体失去了原有的温度。
她面色惨白,身体渐渐僵硬。
傅逸晖的心猛地被巨石砸中了一样,四分五裂。
巨大的悔恨海啸一样将他淹没,让他窒息。
他颤抖地伸出手,想去触碰萌萌满是血泪的脸。
我猛地从床上爬起来,拍掉了他那只肮脏的手。
“傅逸晖,你给我滚。”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的女儿。”
“萌萌不想看到你这样的父亲。”
我使出吃奶的劲,推他,踢他,踹他。
傅逸晖被我推倒在地。
他坐在地上,目光依旧死死地盯在萌萌安安静静的身体上。
他流着泪大喊:
“医生呢?医生呢?”
“快来救救我女儿!”
有个医生战战兢兢地站在病房门口。
结结巴巴地说:
“院、院长……萌萌没有得到骨髓捐赠,造血系统彻底坏死,现在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死亡证明已经开了!”
傅逸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红着眼,猛地朝门口的医生挥了一拳。
医生被打倒在地。
傅逸晖发疯般的怒吼:
“我女儿没有死,怎么能开死亡证明呢?”
“混蛋,快救救我女儿!”
7
我扶着病床站起来。
刚才医生说什么?
说萌萌没有得到骨髓捐赠?
可我们明明都一起躺在手术台上了。
哦,还有那两个医生说的。
我的骨髓没捐给萌萌,其实是捐给傅蓝心了。
手术是傅逸晖亲自做的。
混蛋,人渣,禽兽不如的东西。
傅逸晖,哈哈哈,傅逸晖。
将我捐给女儿的骨髓捐给了傅蓝心。
哈哈哈,太好笑了。
实在太好了。
一个他的亲生女儿,一个他没有血缘关系却很暧昧的养妹。
他居然选择了后者。
我看到旁边的托盘,里面有一把小剪刀。
我拿在手里,走到傅逸晖的身后。
狠狠地将剪刀扎在他身上。
可惜剪刀太小了,他的衣服又厚。
剪刀上只带出一点点血迹。
我用力抽出来。
傅逸晖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哪只手给傅蓝心动的手术?”
“右手吧?你不是左撇子。”
我举起剪刀,狠狠地插在他的右手上。
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很多医生过来阻止我。
我挥舞着剪刀,谁也不敢靠近。
我转身一步步挪到女儿的床前。
用旁边的纱布和生理盐水给她擦脸,擦身。
我的女儿太瘦太瘦了。
皮肤苍白,身上全是青色的血管。
两只手臂上很多被抽血留下的针孔。
这都是傅逸晖和傅蓝心的杰作。
我心中的怒意如火山一样喷发。
我踉踉跄跄地抓起傅逸晖,扔在萌萌的面前。
“畜生,你看看,女儿被你们折磨成什么样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的身体,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
“不,不是的。蓝心,蓝心说不会伤害萌萌的。”
我给女儿换衣服。
她左手紧握成拳。
我轻轻掰开她的手,发现里面是一个粉色的发卡。
这是傅逸晖送给她的。
她以前天天戴在头上,后来她没了头发,就天天握在手里。
我将发卡拿出了,扔在傅逸晖脸上。
“你的东西,不配戴在女儿身上。”
发卡滚落在地。
傅逸晖跪在上,捡起发卡,捧在手心里。
他手上的血粉色的发卡染成了深红。
他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我默默抱起女儿,转身离开病房。
傅逸晖突然拉住我的裤腿。
“你想干嘛?你要带她去哪?”
我一脚踹开他。
他爬着跟上来,再次拉住我的裤脚。
我刚刚从麻醉中苏醒,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我放下孩子,坐在凳子上。
我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淡淡地问:
“傅逸晖,是你允许傅蓝心抽萌萌的血做实验的?”
“傅逸晖,萌萌摔到脑袋需要急诊医生,你却把所有的急诊医生叫去给傅蓝心看病?”
“傅逸晖,我让你给萌萌做配型,你说你的骨髓是留给傅蓝心的。”
“傅逸晖,我捐骨髓给萌萌,结果,你将我的骨髓给了傅蓝心?”
“傅逸晖,现在,女儿死了,你满意了?”
“你和傅蓝心,你们杀死了我的女儿!”
“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是杀人凶手!”
傅逸晖不说话,只是匍匐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
鳄鱼的眼泪,有什么用呢?
我的萌萌已经不在了。
我转头,看到门外站着傅蓝心,她穿着病号服,被人搀扶着。
8
我看她那张脸,恨不得用手术刀拨了她的皮,抽她的血,然后再将她一刀一刀凌迟。
可我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傅蓝心忐忑地走到傅逸晖的面前,想将他扶起来。
却被傅逸晖打开了她的手。
“哥,这不是你的错。萌萌本来就是要死的。程景瑟的骨髓跟她的根本就不匹配。她匹配的一直是我的。”
“哥,我唯一做错的,就是替换了你的检材,说萌萌不是你的孩子。我太在乎你了。我怕萌萌在你心里比我还重要。”
“哥,我跟你道歉,请你原谅我!”
傅逸晖踉跄着站起来,用他没有受伤的手,狠狠甩了傅蓝心一巴掌。
“傅蓝心,我错信了你。”
我再也不想看到这对狗男女。
我抱着女儿,走出了病房。
我亲了亲她的额头,才将她放进冷柜里。
“宝贝,害了你的人,妈妈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等我报完了仇,妈妈就下去陪你!”
七天后,我给萌萌办了一个小型的葬礼。
傅逸晖和傅蓝心都来了。
傅逸晖瘦了很多,似乎被人吸干了精气一样。
但看样子,傅逸晖和傅蓝心并没有闹翻。
也是了,萌萌的死并不只是傅蓝心的过错。
错得最离谱的那个人是傅逸晖自己。
主犯又怎么会怨恨从犯呢?
傅逸晖看到我,愧疚地说:
“程景瑟,萌萌也是我的女儿,她走了我也很痛心。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你也早日放下吧。”
我啐了他一口,没有说话。
等傅逸晖走了,傅蓝心走到我面前。
“程景瑟,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萌萌去了也好,免得跟着你这么无用的妈,受苦受累。”
“程景瑟,你看,我赢了。我哥永远都是我的。而你,什么都没有了。”
在萌萌的葬礼上,我本不欲生事,但看到傅蓝心贱兮兮的样子。
我忍不住!
我一把薅住她烫成波浪的长发,用尽全身力气,拉扯下一大把。
她痛得大叫。
“哥,快救我,这个女人疯了!”
我松开她,将手里带血的断发扔在她的身上。
她再次吓得尖叫起来。
我还以为敢虐待儿童的人,什么都不怕呢。
我看着她,轻蔑地笑了:
“我早就疯了,被你们逼疯的。”
“我说过,你们别小看一个绝望的母亲。”
“傅蓝心,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玩死你!”
9
杀人偿命,可我不想让他们那么快就死去。
我开始着手调查傅蓝心的那个血液研究室。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她的研究根本就没有获得上面的审批。
她还诱骗很多血液病患者做她的人体实验者。
几年来,她害死了很多人。
那些死者家属都被傅逸晖的钱堵住了嘴,所以才没有被曝光出来。
而且,那些被害死的人,都签了遗体捐献协议。
原来,傅逸晖和傅蓝心背地里还做着人体器官买卖的黑心贸易。
萌萌死后七七四十九天后,傅蓝心召开一个医学发布会。
号称她通过研究Lutheran血型取得了重大突破,对于器官移植,干细胞移植等方面非常重要的意义。
傅蓝心踩着我女儿的尸体登上了医学的名利场。
发布会那天,我也站在台下。
我想亲眼见证这对狗男女的覆灭。
傅蓝心像个女明星一样穿着高定礼服,骄傲地走向舞台。
很多人看到她都点头称赞。
有人甚至说她是血液科学家中的女王。
呵呵,科学家?女王?
她也配?
她只是个杀人犯,刽子手,罪犯。
她笑容灿烂,在台上发布感言:
“感谢我哥傅逸晖,几年如一日地无条件地支持我。”
“感谢义务给我提供Lutheran血型的捐赠者。”
“感谢为科学献身的所有人。”
Lutheran血型的捐赠者?
为科学献身的人?
我死死咬着牙,才将嘴里带血的唾沫咽下去。
她虚伪的笑脸放大在屏幕上,特别扎眼。
很快,她背后的大屏幕,画面就变了。
全是她诱骗病人,害死病人,买卖器官的证据。
有图片,有音频,有视频,有文件。
一件件一桩桩,都有证据佐证。
其中就有她给萌萌扎针抽血的视频。
虚弱的萌萌怯生生地请求:
“姑姑,萌萌今天不舒服,可以不抽血吗?”
傅蓝心冷笑着。
“不行哦。萌萌不抽血的话,你爸爸就不喜欢你了。”
“爸爸不喜欢你,就不会让你妈妈来看你呢。”
萌萌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她乖乖地朝傅蓝心伸出了手臂。
“姑姑,你扎针可以轻点吗?”
看到这样的萌萌,我又有了毁天灭地的恨意。
看到罪证被曝光,傅蓝心站在台上簌簌发抖。
傅逸晖快步跑上去,想将她护住,却被人团团围住。
台下的记者像食人鱼看到了流血的人肉,蜂拥而上。
直播的视频里也被弹幕刷了屏。
满屏的诅咒和谩骂。
最后一队戴着帽子警徽的人给他们戴上了手铐。
他们被蒙住脸带走了。
10
很快媒体都扒出来萌萌与傅蓝心,傅逸晖的关系。
全网的愤怒到达了最高点。
“天呐,拿自己的女儿送给妹妹做实验,畜生也做不出来这事啊。”
“妹妹?应该是情妹妹吧?都没有血缘关系的。”
“相比傅蓝心的恶毒,傅逸晖更加可恶。”
“用亲生女儿讨好情人?这个男人就应该千刀万剐。”
“建议在傅院长身上恢复凌迟之刑。”
“萌萌和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实在是太惨了!”
“他妈的,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我去捅了这对狗男女。”
“楼上的,叫上我。”
“+1”
“+1”
“+10086”
看到这些言论,我一点也不开心。
如果让傅蓝心和傅逸晖在里面待着,那他们就太舒服了。
一个月后,傅逸晖和傅蓝心的车从监狱去法院的途中遭遇车祸。
两人被一群蒙面人劫走,从此不知所踪。
再一个月后,我来到境外一个废弃的矿场。
里面关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他们已经不成人形,我已经认不出他们的人了。
外面有一群人,每天排班折磨他们。
这群人,都是有亲人死在傅逸晖和傅蓝心手上的人。
得知真相后,他们的怒火无从发泄,便组成了复仇联盟,将他们劫持到这里,对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离开的时候,两人跪在地上求我救他们。
“程景瑟,求求你,救救我吧!”
那是傅逸晖的声音。
我没有回头,指了指天上,对他说:
“你问问你死去的女儿,看她原不原谅你!”
女儿忌日的那天,我带着玩具,鲜花,来到她的墓前。
“宝贝,害你的人,已经得到报应了。你看到了吗?”
鲜花在风中一阵一阵地点头,仿佛在说‘我看到了’。
我看着她的照片,泪流满面。
纵然如此,我也已经失去了萌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