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行李箱走在深夜的小区里,凉风吹在脸上,我却感觉不到寒意。
内心早已是一片冰封的荒原。
这次出差,不是一时冲动。
是压垮我的无数片雪花之后,一场蓄谋已久的雪崩。
三年的婚姻,我活成了一个笑话,一个高级保姆,一个自动提款机。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那些刺痛人心的碎片就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第一片雪花,是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我看中了一个三千块的包,那是我跟了很久的一个项目,成功落地后想给自己的奖励。
我兴冲冲地把链接发给陈浩,他立刻打来电话,语气里满是责备:“林蔓,你是不是疯了?一个包三千?你也太败家了!我们家要过日子的!”
我当时很难过,与他争辩:“这是我自己挣的钱,为什么不能买?”
“你的钱也是家里的钱!别忘了,家里还不是靠我一个月两万七撑着!”他振振有词。
我妥协了,我不想为这点小事争吵不休。
可一周后,他那个游手好闲、二十三岁还在家里蹲的小叔子陈阳,看上了一台最新款的游戏机,一万二。
婆婆刘芳眼都不眨,直接动用了陈浩刚上交的工资,给他买了。
陈浩回家后,不仅没有半句不是,还兴致勃勃地跟小叔子一起研究怎么玩,夸他“有眼光”。
我站在旁边,看着那台闪着炫酷光芒的游戏机,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
我的三千块是败家,他弟弟的一万二就是理所应当。
在这个家里,我甚至不如一台游戏机。
第二片雪花,是我发烧到三十九度的那天。
我浑身发软,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让他下楼帮我买盒退烧药。
他正打着游戏,满脸不耐烦:“你自己不会点个外卖吗?多大点事。”
话音刚落,婆婆的电话就来了。
“阿浩啊,妈突然想吃城西那家老字号的烤鸭了,你现在去给我买一只回来呗?”
城西,开车来回要一个半小时。
陈浩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临走前还嘱咐我:“我出去一趟,你自己点外M,记得多喝热水。”
门被关上,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躺在床上,烧得天旋地转,眼泪却怎么也流不下来。
那一刻,我清晰地认识到,我不是他的妻子,他也不是我的丈夫。
我们只是两个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搭伙伙伴。
不,连搭伙伙伴都不如。
我,只是他和他妈免费的保姆。
我有一个秘密,一个连我最好的闺蜜苏悦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的手机里,有一个加密的记账本。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这三年来,我为这个“家”付出的每一笔开销。
我们住的房子,是我的婚前财产,每个月一万二的房贷,是我在还。
家里的水电燃气、网络通讯、物业费,是我在交。
一家三口(偶尔加上小叔子)的伙食费、日用品开销,是我在付。
甚至,陈浩那辆他引以为傲的SUV,每个月四千五的车贷,也是从我的卡里自动扣除。
他总喜欢在朋友聚会时,拍着胸脯,带着几分醉意说:“男人嘛,养家糊口是必须的。我一个月两万七,虽然不多,但也够我们家开销了。”
每当这时,婆婆刘芳就会在一旁附和,用一种怜悯又带着炫耀的眼神看着我:“我们家林蔓啊,就是运气好,嫁给了我们家阿浩。她一个搞设计的,一个月能挣几个钱?还不是我们家阿浩撑着这个家。”
陈浩对此深信不疑。
他被他妈***得彻彻底底,真的以为这个家是靠他那份“雷打不动”上交的工资在运转。
他也时常对我进行PUA。
“林蔓,你看看你,家务也做得一般,脾气还不好,要不是我,你这个年纪能找到我这么好的老公吗?”
“你离开我,能找到更好的吗?别做梦了。”
我为什么不反驳?
因为我累了。
也因为,我一直顾及着他那点可怜又可悲的男性自尊。
我真实的收入,是我告诉他的三倍。
我是一家小有名气的设计工作室的合伙人之一,资深室内设计师。
我隐藏自己的锋芒,伪装成一个收入平平的普通职员,就是希望他能在这个家里找到一点“一家之主”的尊严。
我以为我的退让和牺牲,能换来家庭的和睦。
现在看来,我错得离谱。
我的退让,只换来了他们的得寸进尺和变本加厉。
他们把我当成一个可以无限索取,却不需要任何付出的血包。
而真正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发生在上个月。
我爸突发急性心梗,住院急需一笔手术费,大概十万。
我自己的流动资金因为刚投了一个项目,暂时有些紧张。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低声下气地求陈浩。
“陈浩,你能不能跟你妈说一下,把你这几年存在她那的工资,先拿五万出来给我应急?等我项目款回来了,马上就还她。”
那是我第一次,试图去动用他那笔“孝顺金”。
陈浩面露难色,犹豫了半天,才拨通了刘芳的电话。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的刘芳听到“拿钱”两个字,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
“什么?!拿钱?拿什么钱!”她的声音尖利得刺穿了我的耳膜,“林蔓,你安的什么心!那笔钱是给我小儿子阿阳存着娶老婆的!一分都不能动!”
“你爸生病,关我们陈家什么事?凭什么花我儿子的钱!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家的钱都骗到你娘家去?”
我浑身冰冷,看向陈浩,希望他能为我说一句话。
哪怕只是一句。
但他只是低着头,沉默地听着他母亲的辱骂,一言不发。
最后,电话挂断,他对我说了一句,一句让我彻底心死的话。
“那个……老婆,我妈说得也有道理。你不是有存款吗?你先用你的吧。”
那一刻,我听见了自己心里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碎得那么彻底,连渣都不剩。
我没有再跟他争辩一个字。
我默默地回到房间,用我自己的备用金,交了我父亲的手术费。
也是在那个万念俱灰的夜晚,我联系了我的闺蜜,金牌离婚律师苏悦。
我将那本加密的记账本,连同我所有的收入证明、银行流水,全部发给了她。
电话里,苏悦气得破口大骂:“林蔓你就是个包子!我早就跟你说了,这种妈宝男吸血鬼家庭,你还指望他能良心发现?你不是在嫁人,你是在精准扶贫!不,你是在给他们全家养老脱贫!”
“离!必须离!我帮你,让他们连底裤都剩不下!”
我对着电话,轻轻地说了一句:“好。”
从那一刻起,我的“单程出差”计划,正式启动。
我不是在赌气,也不是在闹脾气。
我是在执行一场,对自己人生的,终极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