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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婆婆脸色凝重，问爷爷这个邪物到底是怎得来的，爷爷简单把母亲的话重诉了一遍，期间夹杂了我和弟弟灵体互换的事情。姜婆婆听完脸色更难看了，他说这快木头已经有了灵气，我的生命已经和它做了桥接，我身上那股异味正是来自这块木头。
姜婆婆让爷爷一定好好保管这个人形木，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肯定也要受牵连。
爷爷皱着眉头，说他没料到这块木头竟然会如此的通灵，短短十天就吸取了人的灵气。
姜婆婆点了点头，将蜡烛在桌上摆成三角形，又在每两根蜡烛中间摆上一面镜子，让三面镜子反射出的光在离桌面约二十厘米的位置交汇，然后在人形木头的头顶滴了三滴透明液体，放到三面镜子反光交汇的地方。
在姜婆婆松手的一瞬间，人形木就像活了一样直直立在半空，同时人形木正上方的空气里赫然出现了一张人的脸，因为太模糊，只能勉强认出那是个中年男人，有一头很茂密的头发。
姜婆婆说沅木对生长环境要求很高，必须常年三十度以上高温，空气里不能有污染，必须保证充足的阳光却又不能被太阳直射，还有最重要也是最恐怖的一点：浇灌沅木的水不能是普通溪流井水，必须是山涧流下的最清澈的山泉浸泡尸体后过滤的尸水。
所以沅木是被禁止栽种的植物，当然黑市上的售价也因此出奇的高昂。
“尸水？”我实在太惊讶，不由地喊了出来。
姜婆婆看了我一眼，说：这一点很多了解沅木的人也不知道，可这是沅木生长的必要条件。
沅木长成的条件已经很苛刻，要制作成有灵性的人形木又需要每天配以符水和相应的咒语，少一次符水，少一遍咒语都不成。这样做出来的小鬼灵性最强，发力最高，能满足人类绝大部分的需求。
如此稀有的沅木，如此灵性的小鬼，只有一个叫石门村的地方曾流传出来过。
石门村并不是很远，听说只需要十多个小时的车程加两小时的脚程便可到，但因为不认识路，我和爷爷边走边打听，足足花了四天的时间。
石门村很隐秘，在一个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山坳里，站在村头的山丘上可将整个村子尽收眼底。
这是一个很古朴的村庄，进村只有一条路，一条由石板堆砌的马路。村口有两颗槐树，估摸有成年人大腿般粗细，分别位于石板路的两边。两颗槐树的枝丫都茂盛，在半空中交汇，形成一个拱形，远看就像一道门。
除了石板的路，村子里所有房屋的墙面和屋顶也全由石板搭建。可奇怪的是，这个村子特别的干净，路上看不到半点的垃圾，甚至石板路上连青苔都没有。
除此之外，还有个奇怪的地方：这个村子没有庄稼，只有一方湖水，碧水荡漾、波光涟漪。
湖不大，与石门村接壤的地方用石板砌了坝子，坝子不高，弯着腰可以触碰到水面。湖的尽头是一条河，河水静静流向外面的世界。
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村子里不闻人声，也不见炊烟，一座座低矮的石屋像幽灵屋一样立在山下，鬼城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为什么，一走进这个村子我就有一种被压迫的感觉，像是有种东西和我起了冲突，而且这个东西在赶我走。就像两个同性磁铁，相互之间排斥，而它是大磁铁，我是小磁铁，我被它强行往村子外推。
越往村子里去，身上那种排斥越强烈，到后来我甚至每走一步都要花很大的力气，导致我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后来爷爷看我实在难受，往后我背心上贴了一张黄纸，又从他脖子上取下一个扁扁的黑色吊坠挂到我脖子上，让我带着。
这个坠子方方正正，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爷爷说这是他的护身符，是用雷击枣木做的。坠子有两面，一面刻了个‘灵’字，一面刻了个斜着的‘十’，周围是一圈很小的繁体字，我一个也不认识。
坠子的长度刚好到我胸口位置，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有了那张黄纸和坠子，身上的压迫感果真没再那么强烈，走起路来也轻松好多。
我和爷爷继续往村子里去，一路东张西望，走得小心翼翼，因为实在太安静，我害怕有什么东西突然从看不见的地方窜出来。然而我们走了十多分钟，别说人影，连个畜生的影子都没看到。
往前走到湖水边的时候，爷爷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直视着水面，我跟着看过去，竟然看到一群鱼浮在水面上，安安静静，要不是鱼尾有轻微的摆动，我会以为这是一群死鱼。
这些鱼的种类繁多，数量更是数不胜数，层层叠叠顺着石坝的方向覆盖了小半个湖，而且全部清一色的鱼头朝向石坝。
“群鱼望路！”爷爷在嘴里小声嘀咕，我纳闷，刚想问爷爷什么意思，爷爷一把把我拉到石板路边上，小声叫我别动也别说话。
爷爷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一声打击铙钹发出的声响，接着从远处一很大的院子里走出来四个人，一人手握引魂幡，一人手捧长明灯，一人怀抱种子树，一人担着行粮瓶。
跟在那四人后边的是八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分两边抬着一个黑色的木板，木板上搭着一块黑布，上头贴着一张大大的白纸，纸上用黑墨写上了‘奠’字。很明显，黑布下盖着一个人，只是看不到身体。
紧随在棺材后的是十多个怀抱纸人的人。纸人很大，足足一个人的身高，脸上都画着精致的五官，眼耳口鼻几乎和真人一样。我数了一下，一共十四个纸人，从脸上的妆容、头发的长短和衣物配饰来看，男纸人有十二个，女纸人只有两个。
每一个纸人由一个真人抱着，他们在行走的时候将纸人的腿放在自己的脚背上，自己走一步，纸人仿佛跟着走了一步。
紧随纸人的是一群送葬人，每人都穿着黑色丧服，头戴白色孝帕，低着头缓缓前行。
这一群送葬人足足有五六十个，全是年轻人和小孩子，没有中年人，更没有老年人，我不免有点奇怪，忍不住小声问爷爷：这个村子里的老人哪去了？爷爷斜了我一眼，小声叫我别说话，我只好闭嘴。
整个送葬的的过程非常安静，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声长鸣，再没听见任何声音，那群人从我们身边经过时，我甚至没有听到一点点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像是全世界都开了静音模式，连山间的飞鸟虫鸣声都没有，整个村子沉浸在一种极度黑暗的悲伤里。
送葬的队伍走了很久，一直到石坝尽头时，再次传来一声刺耳的铙钹声，接着所有抬尸人和送葬人集体停了下来，我这才注意到那里站着三个穿黑色长袍的老人，他旁边还放着一条死亡船。
死亡船，供尸体水葬而特制的船只，通体黑色，一半盖顶，一半敞开，不大，但足够装下十几个人，又称水棺。我曾在一个偏远藏区见过，那里的人信奉水是人类生命之源，他们希望死后可以回归源泉，所以他们实行水葬。
水葬的方式有三种，其一为漂尸，其二为投河，其三为撒灰，我们面前这位死者选择的是第一种，漂尸式。将死者尸体停放于特制的死亡船上，放入湖中，任其自然漂流，最后船停在哪里，哪里就是死者的归属。当地人认这为这就是天选之地，是上天赐予自己的最终归属地。
在三个黑色长袍老者每人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在一番口诵超度灵魂的文章之后，引领八个壮汉将死者的尸体抬到死亡船上，然后依次插上引魂幡，摆上长明灯、种子树、行粮瓶，最后还将那些纸人置于船头。
说来奇怪，那些纸人并没有站立的力量，可是它们却偏偏直直立于船上，像一群铠甲勇士，守卫着船上那具尸体。
又是连续三声敲击铙钹的声响，接着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哭喊声传来。刚才还沉默的那群送葬人，这会哭得悲天跄地，声音震耳欲聋，响彻了整个山谷。
在一阵悲痛声中，载着尸体的船被一起推向了湖中，湖水轻轻荡漾，推着船往湖心而去。
“水葬！”爷爷嘀咕了一句，又看了看腕中的手表，皱着眉头继续小声说：“为什么在下午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