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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宋念念发了高烧，没完没了的梦魇，在睡梦中都在恐怖的呼救。
那一晚，整个兰景园彻夜灯光通明，亮如白昼。
直至太阳从东边升起，天色朦朦亮着，看守了一夜的厉旌琛眉目之间均是疲倦，捏着鼻梁起身从床边离开。
还好，烧退了些。
林毅也是彻夜未睡，等在房间门外。
听见动静，瞬间一个激灵，低着头规规矩矩地退到一旁：“琛爷。”
“你在这里守着，有事，随时通知。”
向来冷漠话少的厉旌琛难得多说了两个字。
林毅受宠若惊，随之而来的便是足以压迫内脏的恐惧，紧紧攥着在发抖的双手，诚恳地点头。
就像渺小的信徒，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厉旌琛漠然地扫了他一眼，抬腿离开。
皮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哒哒声渐渐远去，直至背影消失在眼前，林毅才松了口气，身体瘫软地靠着墙壁。
推门进去，本应沉睡的宋念念面色苍白地靠着床头坐起。
她无比冷静理智地蹙眉，泛着红血丝的眸子中满是清明：“这次药效的副作用有些过了。”
缝伤口时打的麻醉药带有催温效果。
打过之后，只需一个小时便会发高烧，浑身直冒冷汗如同梦魇。
这种药液还是第一次研发，效果比预想中要好很多，相应的副作用也不少。
让人恐慌害怕的无力席卷浑身。
单单坐起身这般微不足道的举止，都已然消耗她半身力气。
林毅倒了杯凉水递过去：“半个小时后药效会全部消失。”
连带着这种无力感也会消失。
宋念念点头，接过水杯的左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她却仿若未所察觉般，淡漠地仰头喝水。
凉水的刺激让无力渐退。
她靠着床头垂眸看着身上被换过的睡衣，眼底不自禁地染上几分甜蜜：“琛爷已经走了？”
林毅颔首：“听说今天有重要的会议要开，不过楼下留了人把守。”
厉旌琛做事谨慎，无论对谁。
十几年的相处早让宋念念习惯，她从绑着马尾的发绳中扣出一个水滴状的挂饰，抬眸冷漠地朝旁边看去。
林毅会意，放下药物转身离开。
待人走后，房间陷入一片寂静，宋念念拆开水滴挂坠，里面是个微型的数字键盘，字符精巧如从空中往下看的蚂蚁。
这是通讯器，可以躲过信号探测器，也不容易被侦查到。
是早些年，她花高价从地下拍卖会寻来的。
面无表情地敲下独特代码，发送。
“枫叶”已然暴露，需要再寻个会诊的地方，不过那边也不能就这么废弃，还要让厉旌琛不会轻易地发现异样。
处理完后，她并没有将东西放在原位，而是散着发藏到别的地方。
面对厉旌琛，必须无比小心。
刚惹了他生气，宋念念也学乖了，听话地在兰景园呆了一天。
厉旌琛回来得很早，天还亮着便听见那辆迈巴赫的引擎声。
坐在二楼钢琴房中的宋念念仿若未知，闭着眼投入地弹奏着《古希腊花瓶上的歌舞》，完好的左手仿若在琴键上跳跃一般，灵活地舞动。
薛天先行下车，低头恭敬地打开车门。
厉旌琛站在楼下，穿着黑色风衣抬头看着那扇窗户中透出来的光，还有映在墙上忽闪忽灭的身影。
欢快优美的旋律，却莫名染上几分悲伤。
好似在述说着什么，遮掩着快乐下的孤独。
厉旌琛眉头微蹙，淡淡的表情变化转瞬而逝，刹那恢复面无表情的冷淡。
他脱了外衣递给女佣，抬腿往楼上走去。
钢琴房的房门没有关，只开了放置在钢琴上的那一盏星空台灯，白色的星星月亮照耀在天花板上。
宋念念穿着一袭白裙，右手打着石膏，闭着眼用左手弹琴。
厉旌琛没有立即出神打破，安静地站在门口。
一曲终了，只留下无尽的惆怅。
宋念念缓缓睁开眼，转眸冲着他笑：“你回来了。”
短促，厉旌琛心底微动，墨色的双眸闪烁了下，没有直接回应径直朝她走过去：“受了伤，就应该躺着。”
宋念念将左手从琴键上撤了回来，浅笑着垂眸：“我太无聊了，这么大的兰景园，没有你。”
厉旌琛没有说话，伸手将她抱起。
没有得到回应，宋念念苦涩地坐在他的手臂上，左手搂着脖子，依赖地靠在他怀中。
如同婴儿尚在母亲的子宫中一般，全心依赖。
将她抱回房间，厉旌琛亲自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就那么沉默地在床边坐着。
他向来如此话少。
宋念念往被子里缩了缩，巴掌大的小脸遮住了下巴，露出湿漉漉的大眼睛：“我很喜欢音乐……”
应是在盘算着什么，眼底藏着狡黠。
她并不精明，那双纯净干净的眸子总是清楚地暴露她的想法。
厉旌琛沉默地看着她。
她侧了下身子，怯意地眨了眨眼睛：“我很无聊，没人陪我，琛爷也年轻过，会明白的对吗，我这个年纪本就对世界万物充满好奇。”
含糊其辞，不敢直接挑明。
厉旌琛面无表情地说：“你很不乖。”
飙车，欺骗，这一切都很不乖。
他的小不点应该更听话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嘴谎言。
虽然可爱，但脱离掌控的预兆让人烦躁。
当这番话说出口后，宋念念肉眼可见的受伤，清澈的双眸中瞬间含了泪，她咬着下唇有些委屈：“如果琛爷喜欢，我会乖的。”
笨拙，可怜的退让，只是为了让他喜欢。
她眼中的失落，又何尝不会让厉旌琛觉得更加烦躁。
“你想做什么？”他蹙眉，眉眼间是无奈。
泛着泪的宋念念双眼逐渐发光，她露出被闷红了的巴掌小脸：“我想上学，我想系统地学习音乐。”
“去哪，念栎？”
总是这样，厉旌琛轻易地便能看出她的蓄谋已久。
宋念念咬着下唇看着打着石膏的右手垂眸：“经过昨晚，琛爷应该明白，我可以为了你去死，只要你拒绝，我会听从，我这条命从始至终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