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已经陌生到让我窒息。
晚饭我没有出去吃,他们也没有人来叫我。
隔着一扇门,我能清晰地听到客厅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是王秀兰在问林浩工作找得怎么样,父亲在吹嘘他年轻时的光辉事迹,还有林浩时不时发出的几声敷衍的应和。
他们才像一家人。
而我,是这个家里多余的那个。
夜深了,外面的声音终于渐渐平息。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林晚不让我去她家,家里突然多出一个“亲戚”林浩,父母对他前所未有的热情,还有那双一模一样的限量款球鞋……
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指向一个让我不寒而栗的可能。
林晚在上海的房子。
那套我掏空所有,每月背负三万四贷款的房子。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成型。
我必须去证实它。
我悄悄地爬起来,换上一身黑色的衣服,像一个幽灵,溜出了家门。
深夜的出租车司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这个拖着行李箱的夜行者。
我报出了林晚家的地址。
那里,曾经是我奋斗的目标和希望的寄托。
现在,却可能是一个埋葬着我所有信任的坟墓。
我没有林晚家的钥匙。
但我知道,她习惯把备用钥匙放在门口消防栓的箱子里。
这是她的小秘密,曾经只告诉过我一个人。
不知道现在,这个秘密,那个叫林浩的男人是否也知道。
我顺利地拿到了钥匙。
打开门,一股混合着外卖和香水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房子里很乱,沙发上堆着衣服,茶几上摆着吃剩的零食盒子。
和我上次来时一模一样。
不,还是有区别的。
玄关的鞋柜上,多了一双男士皮鞋。
阳台上,晾着几件男士的衬衫。
这里,确实住着一个男人。
但绝不是去北京出差的李哲。
我的心跳得很快,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是来找证据的,不是来崩溃的。
我轻轻带上门,开始在这个我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房子里搜寻。
我的目标很明确——房产证。
当初办手续的时候,所有流程都是我跑的,但最后房产证下来,林晚说她要自己保管。
她说,看着那个红本本,才有安全感。
我当时还笑她傻。
现在想来,傻的是我自己。
我直奔她的卧室。
林晚有个习惯,所有重要的东西都锁在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
抽屉是锁着的。
我从包里拿出一根回形针,这是我跟一个开锁师傅学的小技巧,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几下摸索,“咔哒”一声,锁开了。
抽屉里放着一个文件袋。
我的手有些颤抖,拿出了那个文件袋。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红色的本子。
中华人民共和国不动产权证书。
我深吸一口气,翻开了它。
权利人那一行,赫然印着两个字——
林浩。
不是林晚。
是我今天在家里看到的那个陌生男人,林浩。
那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世界在我眼前旋转,崩塌。
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
我扶着床头柜,才勉强没有倒下。
我掏空积蓄,背上三十年,每月三万四的贷款,买的房子,竟然写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名下!
林晚,王秀兰,我的父亲……
他们联合起来,给我设了一个天大的局!
我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最可笑的傻子!
一股冰冷的愤怒,从我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愤怒过后,是无尽的悲凉。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要被自己最亲的家人,如此算计和欺骗?
我蹲在地上,抱住自己,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我没有哭。
因为我知道,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
我的眼泪,不值得为这群吸食我血肉的刽子流。
我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照亮了这个城市的轮廓。
我站了起来。
颤抖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平静。
我用手机,将房产证的每一页都清清楚楚地拍了下来。
然后,我把一切恢复原样,锁好抽屉,将钥匙放回消防栓。
我走出那栋楼,就像一个打了胜仗又输得一败涂地的将军。
我掌握了最致命的证据。
但也彻底失去了我曾经珍视的一切。
天亮了。
该算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