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9.

溪道曲折，由窄至宽，尽头竟是一片桃花源。

「好看吗？」

正值春季，桃树茂盛，灼灼其华。

萧凌第一次这样温柔同我说话。

「那日后你且在此处住下吧。」

我见屋外侍卫。

身形魁梧，手指粗糙。

我不由得眸光微沉。

无情最是帝王家。

萧凌想拿我做威胁，逼萧叔煜来救我。

此处凶险万分，何况拿我做筹码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我在桃源度过半月，没有拆穿萧凌心思。

所幸这里无人拘束，我常常上山去。

体验一番“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日子。

越是这样寂静之地，我便越是落寞伤感。

若当初，阿父早些告老还乡，我们一家人理应是这般自由自在。

阿父，阿母。

原来和萧叔煜在一起的日子，当真同你们说的那般。

好累。

10.

「银栀！你给本王出来！」

那日我正在梳妆台前打扮。

门外传来熟悉的喊声。

喊声愤怒又沙哑，吓得我涂歪了口脂。

是萧叔煜。

他真的找过来了。

我推开轩窗，朝楼下望去。

浮世春光依旧，桃花飘落，靠在谁的肩头。

他面色阴沉，眼中猩红。

疲惫又忧郁。

「随我回家吧，银栀。」

他脸上斑驳，都是泥泞。

江南烟雨蒙蒙，连夜赶路难免跌倒。

萧叔煜骄傲一世，竟有这样颓废的时候。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萧凌不知何时来我房中，站在我身边居高临下俯瞰着他。

「三弟?」

萧叔煜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男子。

也是。

萧凌从小跟在我们身后，是萧叔煜最喜欢的弟弟。

他对萧凌万般宠爱。

大概也没有想到最后找到我是在自己最疼爱的弟弟身边吧。

那天梦见小时候的事情后，我便在一路上留下标记。

萧叔煜这么聪明，若来寻我一定可以找到。

你也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吧，萧叔煜。

「父王病危，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母妃，王位，和她，你总得舍弃掉什么吧？」

「什么？」

萧叔煜瞳孔猛地一缩，眼中惊异一寸一寸变幻。

恐惧，犹豫，愤恨……

在他权衡利弊的时间里，萧凌猛然间将我推出轩窗。

「银栀！」

凉风掠过耳畔。

泪眼朦胧中，我看见萧叔煜向我奔来。

像过去十几年里，义无反顾奔向他的我。

11.

回到凤城，萧叔煜的母妃已经死了。

萧凌与萧叔煜虽不是一母所生，但萧凌寄人篱下，享受太子与皇后的恩泽。

不曾想他竟可以为了皇位，亲手杀死有养育之恩的皇后。

真是人心可谓。

太子在朝廷上的地位岌岌可危。

「不要死，银栀。」

「你凭什么死?」

「醒过来吧，我只有你了……」

……

好吵。

我昏迷之后，萧叔煜痴颠一般守在身边絮絮叨叨。

他好像是喜欢上我了。

我能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温暖，那样紧，生怕我从他身边又溜走一次。

不知为何，我的灵魂飘在空中，可以看见萧叔煜的一举一动。

昏迷第一日，他将宫中最好的太医传来。

太医说我命不久矣。

他勃然大怒，将太医斩首。

第二日，他听说城外冰山的雪莲能叫人起死回生。

他赶了三天的路，徒步登上雪山。

雪山的寒气逼人，我见他的唇冻得发紫。

「回去吧，是我不想见你。」

我大喊。

可他听不见。

一步，两步......

他终于爬到山顶，摘下了那朵雪莲。

只是雪莲到手那刻，他也累得昏倒。

冰天雪地里，他一人躺在地上。

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

所幸有农夫路过，将他救起。

第四日，他拖着病弄来一只鹦鹉。

同我幼时赠予的那只一般无二。

「你喜欢的鹦鹉我给你寻了只，你看看像不像。」

第五日，我依旧毫无生机。

有人献言早日让我解脱。

萧叔煜红了眼，挥手杂碎手边青瓷。

「谁都不许说她死了！」

我死了，不应该正如你所愿吗？

你在哭什么？

12.

视线渐渐模糊，我回到了身体里。

又是一天月夜，寒灯照双人。

我抬手，轻抚萧叔煜垂下的缕缕青丝。

萧叔煜的睡颜甚美。

哪怕疲惫不堪，也令人心动。

无意惊醒梦中人。

「阿栀?你醒了?」

萧叔煜睡颜朦胧，左手有力握住手腕，声音憔悴。

他背对月光，眸中十年如一日的清冷不再。

好久没人唤我阿栀了。

从前阿父阿母还在的时候就是这么喊我的。

这个名字，唯独萧叔煜不配喊。

我阖眼，轻声道：「是啊，我没死。你不难过吗？」

萧叔煜起身，堵住我的唇。

「不许说胡话了。」

在他身边受尽折磨的时候，他不过眼神轻佻，便将我拱手让人。

如今我真的从鬼门关回来，他却像是爱惨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