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父皇是个懦弱的帝王。
他曾慨叹民生多艰,但他没有能力改变已经腐朽的王朝。
到了中年更是闭上了眼睛,捂紧了耳朵,躲在美人乡里自欺欺人。
不过他初看我的新政时是欣喜的。
那般紧地握紧了我的手,片刻又松了手,叹息一声迟矣。
是了,确实迟了些。
要不是我太子皇兄争气,我朝就亡在我父皇那代了。
或许这就是逆天改一个朝代命数所要付出的罢,我甚至连我太子皇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便薨在了边境。
是穆浔扶柩归京,怀里揣着一封由我父皇写下、皇兄保存的诏书,推着我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在我成为女皇的最开始,穆浔是我和我母后唯一的仰仗。
而新政囊括农工商学兵,同样触犯了穆浔的利益,所以我在根基稳固之前只能隐忍不发。
这倒是我第一次给穆浔看完整的新政,比起给父皇看的那版更具实用性,我甚至还考虑了地方差异与风俗习惯。
那是我近十年时间凝结成的心血。
我随意地翻弄奏折……以掩饰我的在意。
穆浔原本有些随意的动作一顿,眼神逐渐认真起来,半晌终于开了口。
“这是何人所著?”
“咱们共同所作。”
这是假话。
不过前几年我们时常互通信件。
他在书信中说到的民生问题也的确为我的新政添了几项更加实际的措施。
我避过他灼热的目光,手上不自觉地揉搓着什么。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我折磨奏折的手。
我只好回望穆浔。
只见他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我的双眼,轻轻吻在我的手背上,露出了一个缱绻的笑。
“陛下这是要拉上臣一起……名垂青史吗?”
我怔愣的注视着他。
心中涌上一阵阵的热流,梗的我说不出来一句话。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理智,把手抽了回来。
“本来朕与你也会好好地被记录在史书上。”
“嗯。”
穆浔应了一声,嘴角噙着笑再次翻阅我的新政。
我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未批完的奏折上。
只余光总不受控制地向他移去。
8.
事态发展的确按照我的计划进行了。
这日大太监刚宣布早朝开始时,御史大夫邓朗就面色凝重地走出了百官之列。
“臣要奏春闱主考官王大人徇私舞弊,私下贩卖考题。”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我怔愣片刻。
弄懂了其中窍门后,一股火气上涌,烧得我眼前发黑。
明眼人都知道如今朝中职位空缺。
但是只有我知晓这是我费尽心机腾出来的位子,为的就是此次春闱选拔上来部分寒门子弟可以为我所用、为新政所用。
哪承想被我寄予厚望的主考官王纬纶竟然敢徇私舞弊!
他本就是先帝选拔上来的寒门子弟,如今竟是要断了万千寒门子弟为国效力之路!
我心知帝王应喜怒不幸于色,强行冷静下来。
眼神一一扫过神态各异的众朝臣,最终落到了右相身上。
“邓朗,你既称王纬纶舞弊,就该把证据一并呈上来。”
我声音未夹杂喜怒,却引得穆浔抬眼看过来,似是有几分担忧。
但我无心顾及。
“回禀陛下,这些就是证据。”
邓朗从袖中掏出一沓纸,前行两步交由我身边的太监。
接过证据进行简单地翻阅,我心中便有了计较。
这哪里是这次春闱的舞弊证据啊?
这是近二十年的舞弊方法和近十年的舞弊名单!
何止能治罪王纬纶,按照家族连坐治罪简直能把半个朝廷的官员都拉下马。
我怒极反笑。
甚至想在今年祭祖时誊抄一份烧给先皇,让他知道为什么他改变不了这个王朝。
“科考推迟,翰林院重新出题。舞弊案交由大理寺卿主办、刑部尚书协助,御史……邓朗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