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招聘栏前,我盯着那张褪色的兼职广告已经十分钟了。
「咖啡厅招兼职,时薪 15 元」——这笔钱不多,但足够我买些母亲不允许的生活必需品了。
我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地拍下联系方式,手指在拨号键上悬停片刻又缩了回来。
母亲设置的 30 元日限额让我连买瓶洗发水都要分三天「储蓄」。
昨天生理期突然到来,我不得不向滢琦借卫生巾。
她眼中的怜悯比母亲的责骂更让我难受。
「念笙?」
我猛地转身,学生会的李学姐正疑惑地看着我。
她是文学社社长,曾称赞过我的读书报告。
「学姐好。」我下意识挡住招聘栏,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来找兼职?」她温和地笑了笑。
「文学社其实也在招编辑助理,每周整理投稿,有补贴的。」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需要……需要面试吗?」
「把你的作品发给我看看就行。」
她递给我一张传单,「对了,下个月有个全市大学生写作比赛,一等奖有五千元奖金,你应该试试。」
五千元!
那相当于母亲给我五个月的生活费。
我接过传单的手微微发抖。
回到宿舍,我迅速将传单塞进课本夹层。
宿舍空无一人,室友们大概又结伴去食堂了——自从那晚的「烧烤事件」后,她们很少邀请我一起活动了。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的例行查岗。
「今天上午的课签到没有?把截图发给我。」
母亲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还有,我看亲密付显示你昨天在食堂只花了 8.5 元,吃的什么?」
「青菜和米饭……」我轻声回答。
「蛋白质呢?妈妈不是说过要营养均衡吗?」
母亲叹了口气,「你这样下去会生病的,生病了怎么办?」
我盯着墙上室友们贴的旅行照片,突然打断她:「妈,我想申请勤工俭学。」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什么勤工俭学?你缺钱?妈妈不是给了你生活费吗?」
「不是钱的问题……」我斟酌着词句。
「是……积累社会经验。」
「胡闹!」
母亲的声音再次陡然提高。
「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什么社会经验,那都是浪费时间!你是不是又受什么坏同学影响了?」
我咬住下唇不再反驳。
挂断电话后,我从床垫下摸出那个旧笔记本,翻到写着「助学贷款」的那页,在旁边重重画了个叉。
助学贷款家长肯定会知道,这条路行不通。
笔记本后面是我偷偷写的故事片段——一个女孩被关在高塔里,每天用长发编织绳索想要逃离。
我添了几行新内容:【女孩发现,看守她的巫婆其实害怕镜子……】
第二天文学社活动室,我把之前三篇修改过的小说交给李学姐。
「写得很好啊!」她翻阅着稿子,眼睛发亮。
「特别是这篇《高塔》,隐喻很巧妙,你真的只是大一新生?」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习惯被夸奖。
「就是……随便写写。」
「不,你有天赋。」她认真地说:
「这次比赛你一定要参加,截止日期是下周五,需要我帮你看看修改稿吗?」
走出活动室时,天空飘起了细雨。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滴在地面溅起的水花,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不许我踩水坑的样子。
我抬起脚,重重踏进最近的一个水洼,泥水溅湿了我的裤脚,一种奇异的快感涌上心头。
手机又响了,是母亲的视频通话请求。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念笙,你在哪?背后怎么是教学楼?」
「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图书馆吗?」
母亲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我的背景。
「刚……刚上完选修课。」我撒了谎,心脏狂跳。
「什么选修课?课表上没写啊。」
「是……是文学鉴赏,临时加的。」
我迅速转移话题:「妈,我手机快没电了,晚上再聊。」
挂断后,我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撒谎这么容易,原来母亲并非无所不知。
这个认知让我既恐惧又兴奋。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地下工作者一样周旋在两个世界中。
白天,我是母亲监控下的乖学生,按时发送课堂签到截图,在食堂消费精确到元的餐食。
晚上,我在图书馆角落奋笔疾书,将多年压抑的想象倾注到参赛作品中。
《高塔》最终定稿的那天,我把它缓存到中转站,手指颤抖地敲打邮箱账号。
五千元奖金是我的目标,但更重要的是,这是第一次有件事完全由我自己决定。
「投出去就真的不能反悔了哦。」李学姐在我旁笑着说。
我摇摇头,鼠标点击发送,看着邮件「已发送」三个字,豁然舒心。
「不会反悔的。」
回宿舍的路上,亲密付提示音响起——母亲又转入了下周的「限额生活费」。
我盯着那个数字,突然笑了。
她不知道,她的女儿已经找到了另一把钥匙,正在慢慢转动高塔门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