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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周默裹紧毛皮大氅，看着前方被白雪覆盖的山谷，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结又消散。他已经不记得这是出发后的第几天了，甚至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唯有怀中那本“记忆之书“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找到一个叫宇文浩的人，了结一段恩怨。
“前面就是死亡谷。“苏媛勒住马缰，指向两座雪峰之间的狭窄山谷，“净世教总坛就在谷内。“
周默眯起眼睛。山谷入口处隐约可见几座石砌哨塔，黑色的净世教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些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石壁上的符文、青铜铃铛的声响、一个脸上有疤的男子充满恨意的眼神...
“你还好吗？“柳飞烟驱马靠近，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周默。
周默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努力回忆她的名字。柳...柳什么？记忆之书里说她为自己挡过箭，是重要的人。
“没事。“他勉强笑笑，掏出记忆之书快速翻阅，“柳飞烟...对，柳飞烟。“
柳飞烟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又恢复坚定：“快天黑了，我们按计划行动？“
周默点点头。虽然大部分记忆已经消失，但苏媛和柳飞烟帮他制定的计划还记在书中。他们将兵分两路——柳飞烟带领大部分人手正面佯攻，吸引净世教注意；周默和苏媛则从后山密道潜入，直取净世塔。
“记住，“周默对柳飞烟说，声音异常严肃，“无论发生什么，保全自己。“
柳飞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绣着“飞烟“二字的手帕塞进他手里：“带着这个。如果...如果你忘了看书，就看它。“
周默接过手帕，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隐约记得这手帕与自己有关，却想不起具体关联。正当他想询问时，柳飞烟已经调转马头，带着十名好手向山谷入口疾驰而去。
“我们也该走了。“苏媛轻声提醒，“后山路险，得抓紧时间。“
两人绕到山谷后方，沿着一条隐蔽的山路向上攀登。海拔越来越高，空气稀薄得让人呼吸困难。周默的白发与雪地几乎融为一体，只有那双时而迷茫时而清明的眼睛，证明他还在与记忆流失抗争。
“还有多远？“周默喘息着问。
“不远了。“苏媛指向山脊处一座黑色的石塔，“那就是净世塔。“
周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造型奇特的七层石塔矗立在悬崖边缘，塔身刻满诡异的符文，即使在雪地中也显得阴森可怖。看到这座塔的瞬间，一阵剧痛突然刺入他的大脑！
“啊！“周默抱住头跪倒在地。无数记忆碎片如洪水般涌入——他在这座塔中炼丹、***、研究古籍...还有一个年轻弟子跪在他面前发誓...
“周默！“苏媛赶紧扶住他，“怎么了？“
“我...我来过这里。“周默痛苦地喘息，“前世的记忆...这座塔是我建的！“
苏媛脸色一变：“什么？但净世教的记载说...“
“记载是错的，或者被篡改了。“周默挣扎着站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宇文浩...他是我徒弟，我教他长生之术，但他走火入魔了...“
就在这时，山谷中传来一阵喊杀声。柳飞烟的佯攻开始了！周默和苏媛对视一眼，加快脚步向石塔奔去。
净世塔比远看更加庞大。塔身由一种黑色石材砌成，表面刻满了与周默玉佩上相似的符文，只是排列方式更加诡异，仿佛在诉说着某种禁忌的知识。塔门大开，却没有守卫，只有两个青铜火盆在入口处燃烧，投下摇曳的火光。
“太顺利了...“苏媛警惕地环顾四周。
周默却像被某种力量牵引，径直走入塔内。塔内空间比外观看起来更大，中央是一个螺旋上升的阶梯，四周墙壁上挂满了画像——每一幅都是一个白发男子的肖像，从年轻到年老，服饰从古至今。
“这是...“周默震惊地看着这些画像。
“都是你。“苏媛轻声说，“你的每一世。宇文浩在...记录你。“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脊背。周默突然明白了，宇文浩建立净世教不仅是为了追杀长生者，更是为了...研究他。
沿着螺旋阶梯向上，塔内墙壁上开始出现大量文字记录，有些已经年代久远，墨迹褪色。周默驻足阅读，发现这些都是关于他每一世生活的详细记载——在哪里出现，做过什么事，最后如何“死亡“（实则是记忆重置）。
“这些是你写的？“周默问苏媛。
苏媛摇头：“不全是。守墓人一族的记录没有这么...详尽。宇文浩一定建立了自己的情报网络，专门追踪你。“
继续向上，塔的第四层出现了更多可怕的景象——玻璃罐中浸泡着各种器官标本，标签上写着“长生者第三世肝脏“、“第五世眼球“等字样；还有一些奇怪的装置，似乎是用来提取或转移长生种能量的。
“他在研究长生种的秘密...“周默喃喃自语，胃部一阵翻腾。
“不止。“苏媛指着一个巨大的铜制装置，“这是记忆提取器。宇文浩想得到你的记忆！“
塔的第五层是图书馆，堆满了关于长生术的古籍和宇文浩自己的研究笔记。周默随手翻开一本，上面记载着各种可怕的人体实验——宇文浩抓来许多普通人，试图在他们体内植入长生种碎片，但所有实验都以受试者惨死告终。
“他疯了...“周默合上笔记，手微微发抖。
“他一直如此。“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周默和苏媛同时抬头，只见一个身着黑袍的高大男子站在通往第六层的阶梯上。他面容俊朗，却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头贯穿到下巴，给整张脸增添了几分邪气。
“宇文浩！“苏媛惊呼，下意识地挡在周默身前。
宇文浩缓步走下阶梯，黑袍在身后如蝙蝠翅膀般展开。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周默，目光中充满复杂的情绪——怨恨、嫉妒、渴望...甚至还有一丝扭曲的敬爱。
“师尊，好久不见。“宇文浩的声音低沉而磁性，“虽然对你来说，我们可能是初次见面。“
周默的大脑再次刺痛，更多的记忆碎片涌现——年轻时的宇文浩跪在他面前拜师；两人一起研究长生术；后来因为理念不合而争执...
“我记得你。“周默强忍头痛，“你是我徒弟...但你背叛了我们的誓言。“
宇文浩突然大笑，笑声中充满疯狂：“背叛？是您背叛了我！您获得了长生，却告诉我这力量无法分享！“
“长生种择主而栖...“周默下意识地说，仿佛在重复很久以前说过的话，“它不是可以随意转移或复制的东西...“
“谎言！“宇文浩怒吼，脸上的伤疤因愤怒而变得紫红，“您只是自私！您享受长生，却让我像蝼蚁一样短命！“
周默这才注意到，宇文浩虽然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但双手已经布满老年斑，动作也有些迟缓。原来他不是真正的长生者，只是通过某种方式延长了寿命！
“你做了什么？“周默震惊地问。
宇文浩冷笑：“我找到了分享长生力量的方法——从您身上提取！“他举起一个青铜铃铛，“这三十年一轮的记忆重置期，就是最佳时机！“
铃铛响起，刺耳的声音在塔内回荡。周默顿时头痛欲裂，跪倒在地。他感到体内的长生种剧烈震动，仿佛要被铃声抽离出来！
“住手！“苏媛拔出短剑冲向宇文浩，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重重撞在书架上。
“守墓人，别急。“宇文浩狞笑，“等我得到长生种，下一个就研究你们一族的长寿秘密。“
周默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记忆如潮水般退去。他连自己是谁都快记不清了，更别提反抗。恍惚中，他看到宇文浩手持一根银针走来，针尖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师尊，您知道吗？“宇文浩俯视着周默，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等您虚弱到无法反抗，等长生种即将重置...这样我就能取代您，成为新的长生者！“
就在银针即将刺入周默颈部的刹那，一支箭破空而来，正中宇文浩的手腕！
“啊！“宇文浩痛呼一声，银针落地。
周默艰难地转头，看到柳飞烟站在塔门口，长弓在手，身后跟着几名伤痕累累的同伴。
“放开他！“柳飞烟厉喝，又一支箭已搭在弦上。
宇文浩冷笑一声，突然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身旁的一根引线：“你们以为能阻止我？整座塔下都埋了火药！要么我得到长生种，要么...我们一起灰飞烟灭！“
引线嘶嘶作响，迅速向塔下层蔓延。柳飞烟顾不得许多，冲向周默，而苏媛则扑向宇文浩，试图阻止他。
周默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隐约看到柳飞烟焦急的面容，听到她呼唤自己的名字，但那个名字听起来如此陌生...他是谁？这是哪里？为什么全身无力？
“周默！看着我！“柳飞烟捧着他的脸，声音颤抖，“别放弃！想想我们的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周默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子。她眼中含泪的样子让他莫名心痛，但他想不起为什么...
突然，他的手指触到了怀中的某样东西——那块绣着“飞烟“的手帕。一瞬间，无数画面闪过脑海：竹林初遇、临州城的烟花、月光下的誓言...
“柳...飞烟...“周默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
“对！是我！“柳飞烟喜极而泣，“快起来，我们得离开这里！“
另一边，苏媛与宇文浩的搏斗越来越激烈。宇文浩虽然年老，但武艺高强，加上对塔内环境的熟悉，很快占了上风。他一掌击退苏媛，转身去抓掉落的银针。
“来不及了！“苏媛大喊，“引线快烧到火药库了！“
柳飞烟当机立断，背起半昏迷的周默就往塔下冲。苏媛紧随其后，而宇文浩却疯狂大笑，站在原地不动。
“跑吧！你们逃不掉的！“他的声音在塔内回荡，“我会找到你，每一世都会找到你！“
三人刚冲出塔门，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净世塔从底部开始崩塌，巨石和木梁纷纷坠落，激起漫天烟尘。冲击波将三人掀翻在地，周默在最后一刻翻身护住柳飞烟，一块飞石砸中他的后背，顿时鲜血淋漓。
“周默！“柳飞烟惊呼，赶紧检查他的伤势。
“我没事...“周默虚弱地说，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宇文浩...他...“
“死了。“苏媛肯定地说，“他选择与净世塔同归于尽。“
周默望向已成废墟的石塔，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恨了他几百年的徒弟，最终选择了如此惨烈的结局。他隐约记得，很久以前，宇文浩曾是个聪明好学的年轻人，渴望知识，敬爱师尊...是什么让他变成了恶魔？
“走吧。“柳飞烟扶起周默，“这里不安全。“
三人与幸存的手下汇合，迅速离开了死亡谷。身后，净世塔的残骸在雪地中燃烧，黑烟直冲云霄，仿佛在宣告一个时代的终结。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加艰难。周默的记忆流失越来越严重，有时连柳飞烟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半昏迷状态，偶尔清醒，也只是机械地翻阅记忆之书，试图抓住那些如流沙般逝去的回忆。
一个月后，当他们终于回到琼州城时，周默已经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没有过去，没有记忆，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空白之人。
“他会好起来吗？“柳飞烟问苏媛，声音中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苏媛检查了周默的状况，黯然摇头：“记忆重置已经完成。现在的他，就像刚出生的婴儿，只是有着成年人的身体和本能。“
“那...长生种呢？“
“还在他体内。“苏媛肯定地说，“只是进入了新一轮的休眠期。三十年后，记忆会再次重置。“
柳飞烟沉默良久，最后轻声说：“我带他去个地方。“
第二天，柳飞烟带着浑浑噩噩的周默离开了琼州城。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连苏媛也没有跟随。
临别时，苏媛交给柳飞烟一本小册子：“这是周默每一世的记录。也许...对他恢复记忆有帮助。“
柳飞烟接过册子，苦笑了一下：“谢谢。不过我想，这次让他自己选择记住什么。“
两人就此分别，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各自踏上新的旅程。
......
一年后的某个春日，一个白发男子茫然地站在山脚下的小镇集市上。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只记得今早在一间客栈醒来，怀中放着一本无字的书和一块绣着“飞烟“二字的手帕。
小镇居民对这个奇怪的陌生人议论纷纷，但没人敢上前搭话。他看起来虽然年轻，却满头白发，眼神时而迷茫时而锐利，让人不寒而栗。
白发男子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山脚下。山上隐约可见一座道观的轮廓，青烟袅袅，钟声悠扬。不知为何，这座山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冥冥中有种力量在召唤他。
他沿着石阶一步步向上攀登，心跳越来越快。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前方等待，但他想不起来是什么。
终于，他来到道观门前。观内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松枝的沙沙响。正当他犹豫要不要敲门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身着素雅道袍的女子站在门内，面容平静，眼中却含着无限柔情。她看着白发男子，嘴角微微上扬。
“你来了。“女子轻声说，声音如同山间清泉，“我等你很久了。“
白发男子茫然地看着她：“我们...认识吗？“
女子不答，只是轻轻展开手中的绣帕，上面绣着两个小字——“飞烟“。
白发男子下意识地摸向怀中，掏出那块一直带在身边的手帕。两块帕子上的绣字一模一样，针脚如出一辙。
“这是...“他困惑地问。
“不重要。“女子微笑着伸出手，“重要的是，你找到了回家的路。“
白发男子犹豫了一下，最终握住那只温暖的手。虽然记忆一片空白，但心中却涌起一股久违的安宁。仿佛漂泊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故乡。
山风轻拂，松涛阵阵。道观的大门缓缓关闭，将两个身影与外面的世界隔开。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故事将如何继续，但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毕竟，在漫长的长生路上，有人愿意等待，就是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