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半阖着双眼,微不可察的嗤笑声散在晚风里。
恰逢远处钟声捶起,我像断裂的木梁一样垂下了脖颈。
再次抬头,我尖叫道:
“你是谁?快放开我!”
谢长京像是受了炮烙似的缩回手,脸色同时变作灰白,
“不……这不是真的……阿萍永远不会忘记我的……”
他喃喃着,又想来攥我。
系统:【宿主,是否释放电击。】
“放啊!”
谢长京瞬间被电开几丈远,嘴巴含着血沫,匍匐在地,
“不要,阿萍……你别走……我求你了……”
系统声音适时响起,
【宿主,是否选择返回原世界。】
“是。”
【宿主,我还可以送你去新时代看看。】
我疑问:“新时代?那是什么样的?”
系统回答:【那个时代,耄耋含饴,稚子弦歌,风雨应时,国泰民安。】
闻言,我沉默了片刻。
然后执拗摇头,“不啦,还是不去了,这样的美好,总要有前人先去缔造。”
我好像听见系统笑了,他说:
【宿主,作为额外奖励,回去之后,你的年龄将恢复到你牺牲的年岁。】
【还是十六岁,朝阳正盛。】
我点了点头,轻快地踏着春风而去,走向那烈焰正当时。
“阿萍!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恰逢漫天梨花卷过,阿萍消失在长桥尽头。
谢长京扑了个空,什么也没有抓住。
阿萍的离去像是抽干了他的力气,他如一具行尸走肉般回到家中。
“爹爹,娘亲呢,她去哪了?”
谢朝阳迎了上来,却在看见他身后空无一人时哇的哭出声。
“爹爹,你把娘亲弄丢了!你快把娘亲找回来!”
谢长京蓦地抬头,直到有风拂过他的脸,他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是啊,他弄丢了阿萍。
这晚,他像是疯了一般,将那好好的秋千扯断。
麻绳磨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淋漓,他也浑然不觉。
这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是阿萍会担心,她会仔细包扎他身上的任何一点伤。
可是这天他坐在梨花树下,等啊等,阿萍还是没有出现。
她是真的抛下他走了。
沈安年披着外衣出来,拿上伤药想帮忙包扎。
“滚!你给我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他将瓶瓶罐罐全砸在沈安年身上,却不觉得解气。
直到掌心结了血痂,粗粝无比,谢长京忽地想起,阿萍这也有一块伤疤的。
好像是蒸梨花糕时烫伤的……
他踉跄地跑至厨房,打开锅盖,里面还剩下几块生冷的梨花糕。
青白色的外皮上已经沾了霉点,谢长京一个又一个往胃里塞。
平常香甜无比的糕点,此刻却咸的不像话。
直到最后一块,他捂在心口,终于像条无家可归的狗一样,蹲下身嚎啕大哭。
此去经年,再不曾相见。
春风总在周而复始,梨花注定会凋零,未及抓住的人注定不复。
……
阿萍的离开像一场巨大的凌迟,剐地谢家父女如痛如摧。
谢朝阳想念娘亲时,总是躲在她的衣柜里。
可是阿娘的味道在一点点变淡,就像阿娘为她缝的衣裳,到如今早已穿不下。
沈安年过来看她,手里还拿着一件新衣,
“朝阳,来看夫子为你新做的衣裳,好不好看。”
她以前并不会缝衣裳,可就像当年的许平一样,仅仅几年,衣裳的针角便工整的不像话。
谢朝阳并不领情。
她劈手夺过,拿起剪子剪成碎片,
“谁让你学我阿娘的,你以为你是谁!”
“爹爹都让你滚了,你为什么还不滚!跟条狗一样贴上来做什么!”
她像是失去了理智,将手边能砸的东西,全都劈头砸向沈安年。
“你还我阿娘!都怪你……她才抛下我走的……”
有四四方方的东西砸到沈安年额角,她拾起一看,是本日记。
熟悉的文字,熟悉的历史……
她这才知道,许平也是攻略者。
沈安年抱着日记夺门而出,疯了一般呼叫系统。
身形渐渐与十年前的某个身影重合,那年许平也曾这样崩溃的呼喊过。
自是没有人应的。
她被抛弃在了这个时代,谢长京不会爱上她,她永远不会攻略成功……
年年复年年,春风又过,梨树抽了新芽。
沈安年已经想不起来她是谁,只是偶尔有大鸟飞过头顶。
她像是痴傻了般,讷讷笑道:“快看啊,是飞机,是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