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处处张灯结彩,明明是突然而来的一场嫁娶,仪式却如准备多年般周到细致。
拜过天地之后,我与梵声共入洞房。
红烛摇曳,他眉眼温柔慈悲:“菀菀,今日你终于是硬气了一回。”
“你要记住,不光是陆今白,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能牺牲自己,一厢情愿地受欺负。”
我尚且有些懵,他却取出火铳,教我握住扳机。
火铳口对准了他的心口,我下意识地松开手,却被他强硬地按住:“菀菀,你要记得,要是我负了你,对着这里打一下,然后离开就好。不会有人拦你。”
看着他眼底的认真,我动荡多年的心终于落了地。
床帐落下,身子却跟着他沉浮了一夜。
晨起时,他已经去上早朝。
宫女们一边伺候我梳妆,一边谈些前朝趣事逗我开心。
“娘娘不知道吧?今日陆状元没来上朝呢!听说昨天府里请了十几个大夫,都说腿治不好啦!”
“跟陛下抢人,还把我们皇后娘娘吓了一跳,活该做个废人!陛下今早还特地叫人把陆状元从府上抬到朝堂上。哎呀,那狼狈样,连大人们都忍不住笑!”
“陛下看着冷冰冰的,对娘娘可火热着呢!这是给娘娘出气呢!”
我明白,梵声所做的一切当然是为了我。
可感动之余,我也有不解。
在佛寺以前,我与梵声从未谋面,他为何对我如此深爱,对我的往事又如此了解?
正想着,梵声下了朝,说要带我出宫逛灯会。
京城灯会有个传统,一双男女同行,须得戴同一副面具。
梵声买面具的功夫,我随处乱走,却听见百姓们交谈。
“先帝尸骨未寒,他先是娶亲,后是办灯会,连自己亲爹的葬礼都不参加,可见是不孝。”
“本就是个嗜血狂妄的性子。这事隐秘,你们怕是不知道,先帝和太后将他送进相国寺,不是修行,就是锁这人间无常呐!”
“天下人叫他佛子,却不料拜的竟是个谋权篡位之徒!”
“开朝以来还从没有不让天下人为先帝服丧的例子!这样的人,今日不服丧,明日岂不是要踩到先帝坟头上去?”
他们话语中的梵声与我认识的全然不同。
似乎那才是真正的人间无常,佛面蛇心。
梵声大步走近,显然是听见了这些话,眼底布满杀意。
那一刻,我清晰地知道,他本性并不纯良,只是对我一人善良罢了。
“菀菀,这样的我,你会害怕吗?”
他低声问我,神情有些紧张。
我却微微一笑,接过面具,牵起他的手走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