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眼,就让顾言宁浑身变得僵硬起来。
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箍住喉咙,无法呼吸。
当年,释临淮便是这副不染凡尘,此生不沾情爱的姿态,让顾言宁心底第一次萌生了”恶“念,对他展开炽烈的追逐。
为他重建清修古寺,为他竞拍千年佛像,一改自己跳脱不羁的性格,为他斋戒诵经、抄写梵文……
或许是她这份执着终于感动了上苍,那个始终守着佛祖的释临淮,竟在真的在某日松了口,答应与她结婚。
可继妹的死,打破了短暂的幻梦。
顾言宁拖着还在流血的脚,跪在车窗前卑微乞求:”释临淮,我知错了,让我看一眼夏夏吧。“
拨动佛珠的手凝滞了一秒。
释临淮的眸子里罕见地掀起一丝嫌恶的波澜:”这恶果是你亲手种下,该由你亲自尝尽。“
说完,他收起捻动的佛珠,目光掠过她身侧垂首的佣人。
佣人心领神会,一把将顾言宁按在地上。
”把这个顾家的罪人给我关到狗笼里去!“
巨力拖拽着她前行,受伤的脚踝碾过碎石小路,剐出钻心的疼。
恶犬嘶吼着扑咬铁栏,她尖叫求饶的刹那,家佣的哄笑响彻云霄。
”什么大小姐,就是条狗!“
”来叫两声听听。“
指尖抠进泥泞,喉咙里滚动的尖叫突然凝固成一块冰。
手机闪光灯此起彼伏,围拢的人影将她的狼狈框进镜头。
而释临淮冷冷地坐在车中,眼底毫无波澜,仿若一尊无悲无喜的神像。
顾言宁蜷缩在角落,染血的指尖死死攥着平安符,浸透了黄纸。
可指尖再疼,却比不上心口万分之一。
她追了他整整八年,以为可以把他拉下神坛,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碾碎她的自尊。
眼前开始发黑,顾言宁攥着平安符蜷缩在角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的这一夜。
次日清晨,顾言宁刚刚闭上眼,便听一声暴喝如同惊雷在耳畔炸响,震得她混沌的神志骤然清明。
”顾言宁,你就是如此忏悔的!“
她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父亲正居高临下瞪着她。
他命人将顾言宁带到一间阴冷的灵堂,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
”当初死的人怎么不是你!“
顾言宁唇瓣一颤,一句”不是我杀的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蓦地咬住。
该说的,她已经说了无数遍。
没有一个人信她。
伤口钝痛渐消,心口却像塞满浸水的棉絮,沉甸甸坠着。
”噗通“一声,佣人按着她跪下,额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
她颤着唇,麻木地说着说了无数遍的话。
”……顾雪凝,对不起。“
顾父忽然开口:”临淮你看,这孽畜连地砖上的灰都没蹭掉半分,根本不诚心!“
顾言宁撑在地上的手一顿,下意识抬头。
释临淮轻皱的眉已表露出他的不悦。
她浑身发颤,精神病院五年的蹉跎让她再也生不起反抗之心。
只能顺从重重地磕下头去,”咚!“一声闷响,额头顿时肿起一片。
佣人的哄笑再次传来,刺入耳膜。
哪怕在精神病院已经磕过无数次,可这一刻,屈辱的泪水还是溢出眼眶。
五年前,她开车回家,顾雪凝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姐姐,你以为你跟临淮结婚,就能得到白头偕老一辈子吗?“
”你猜猜你的刹车还有没有用,撞死了我,你们的婚姻还能像从前一样吗?“
电话戛然而止。
抬眼的瞬间,顾雪凝就站在马路中央,隔着挡风玻璃对她微笑。
那笑容太熟悉了,像极了小时候抢走她洋娃娃时、在她婚礼上穿着白纱故意跌倒在释临淮怀中时,都是这样带着酒窝的天真弧度。
车子失控地向她直直撞去,血色染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