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被剜去双目,聆听村里神婆的教习长大。
他们说,能嫁给河神是我的福气。
那日,我很开心,我终于出嫁了……
1.
一瞬间的失重后,我感到整个胸腔一阵剧痛,血液从我的鼻腔和嘴里喷出。
眼前是熟悉的黑暗,耳边是轰鸣的水流声,整个喜棺还在不停颠倒摇晃。
河水已经从缝里漫了进来,染湿了婆婆为我做的婚服。
我静静地闭着眼,尽可能地含着笑。
因为婆婆对我说过,「出嫁的时候一定要笑。」
不知过了多久,眩晕感渐渐消失,喜棺中的水位却越来越高。
我逐渐感到了呼吸困难,意识模糊,但依旧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挣扎。
我很开心,因为婆婆从小教导,为了无涯村把自己奉献给河神是我生命全部的意义。
忽地,喜棺像是撞到了什么,一瞬间静止下来。
我听到了一阵让我头皮发麻的奇诡鸣响,似乎从极远的河流深处传来,又似乎就贴在我的耳廓边。
长久的溺水已让我无法思考,但我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进来了……
2.
那是一种密密麻麻的小吸盘在游走的感觉,起初只是四肢,接着便开始攀上腰肢,沿着脊柱往脖颈上攀动,冰冷刺麻直窜后脑,而那东西还在不断收紧。
我看不见,只能呛着水问:「您……河……神……吗?」
祂没有回音。
只是那触肢般的物什收得更紧了,脊柱到脑后开始剧烈得疼痛,我的意识陷入混沌。
恍惚间,我进入了一个光点弥散的空间,光点间漂浮着一个巨大的影子,我被莫名地吸引过去,随后又是那无以名状的鸣响。
是——祂的语言。
我的精神被极端的恐惧与吸引恣意汲取,但又似乎读懂了几个词语。
「汝……容器……吾……降临……」
我在几近撕裂中彻底昏睡。
3.
红色的喜棺在无人知晓的夜里从响水河上浮起,棺木四角的钉子一点点自发地冒出。
我从棺木中踏出,喜服正往下滴着水,本该空洞的眼眶处长出了一双赤色的眼,泡发泛白的皮肤下,隐约能看见青色的条状物在血管中游走。
是了,出嫁三日,今日我该回门了。
我若无其事地走向无涯村,好奇地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婆婆与村里的长辈从小告诉我,「这世间是污浊的,你不需要看见,只需养着纯净的身体去侍奉河神。」
如今,祂赐了我一双眼,我可以看见你们了,你们应该会很高兴吧?
半夜里的无涯村安静得出奇,我却看见每户人家上头都飘着黑色的烟雾,有些人家浓烈,有些人家松散。
这就是婆婆说的「污秽」吧。
很快就能再见到婆婆了,好开心。
我踏着归家的路,独自走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