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大箱子银票就送进了我的床前。
可与此一齐来的还有句叮嘱。
「孤要进宫一趟,不知几时回,央央帮孤照顾好白姑娘。」
她是什么角儿还给叫我照顾。
我去念话本子哄她入睡如何?
这一箱银票实在闪闪发光,我想着惹不起总归躲得起。
叫人拿了小桶和竹竿,准备躲去后院钓鱼。
谁成想白愿儿是个懂事的。
知道季临熙叫我照顾她,都不用我寻自己就来了。
她走路力求一个飘逸清冷,约么是想要步步生莲的感觉。
可仪态明显没练过,显得十分刻意。
若我是她,定会给自己安排一个活泼好动的人前性子。
不然未免突兀。
刚装完出尘仙人,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秋千上。
我喜欢秋千,这还是季临熙亲手给我搭的。
后来上头又镶了金玉玛瑙,坠了六颗眼珠子那么大的夜明珠。
看着都觉得心里高兴。
他说搭在后院花园,离我远一点,这样好叫我没事多出来走走。
白愿儿的脚晃了晃:「这秋千不便宜吧,王爷对自己母妃也这么好吗?」
「啊,你别误会,」她捂着嘴偷笑了一下,「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他这样惯着你,实在有些……」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现在做鸡行情这么好吗?」
「我与王爷是好朋友,他带我回府只是关心,你们女人心眼子小……」
说罢她还顿了一下,又抬起一些自个儿的脑袋瓜子。
「昨日你那等争风吃醋的手段就算告诉我,我也不会做的,所以你大可放心,今日与我道歉我便不再计较……你辱没了王爷的清白。」
「说不定还能成为闺中密友,夜里睡在一处呢?」
她说话……好生奇怪。
不像个姑娘,倒像个……像个……
我打量了一圈,确定她就是女子。
才阴阳怪气地学到:「辱没了王爷的清白~」
然后伸手把她从我的暖玉秋千座上扯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眼前的飞字炸开似的涌现出来。
【她在阴阳怪气什么?】
【这种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愿愿来示好她阴阳怪气?】
【这么说吧,现在明显愿愿很重要,这女配也不小了,成年人都谈格局,我早说了她这种眼里只有情爱的女人,根本没有大局观。】
【没有公主命一身公主病,还动手!青楼出身的鸡就是没教养。】
青楼出身……又能怎么样?
如果出身能选,我仍愿意在花满楼。
我娘是花满楼的花魁,一夜千金、回眸万银。
整个江南再也没有比娘更美的人。
花满楼的老鸨人好,把姑娘们当人看。
娘和一个诗人相恋,攒够银子赎身走了。
我那名义上的爹,在我两岁时改了性子,又去爱高门贵女了。
我和娘被扫地出门,是老鸨把我们接回了花满楼。
娘一日日地萎靡,可她仍旧美得惊心动魄。
在我十二那年,娘中了毒要死了。
她惶恐地流着泪,质问那个当了官的诗人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那人冷笑一声:待你死了,我就把这孽种扔去边营,当军妓。
娘呕出一口血,满脸横泪。
「好孩子,」她把我抱在怀里哄,「别怕,别怕,很快就过去了。」
一边哄、一边哭,手上愈发用力。
就快要被娘掐死时,我逃了。
我不想死,我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
当军妓也无妨,活着被千人骑也有出路。
老鸨拼了老命想要保我,花满楼夜里起了一场大火。
当时的花魁姐姐淋了水,抱着我往外冲,烧残了半张脸。
老天下了一场雨,哭声此起彼伏。
当时摄政王车驾路过,我捋了捋头发,刨出一盒口脂点在唇上。
跪在车驾前头,用尽毕生功夫露了一个料峭的笑。
「爷,」我看着金色的车驾,「求您疼我。」
他叫我上车。
现下我已经二十一岁了。
我跟了季临熙九年。
十六岁那年,季临熙送我的礼物,是我爹的人头。
叫我上了车,为什么不能疼我一辈子呢?
我低头看向白愿儿,心生了许多怨恨。
多到压得人喘不过气。
季临熙不能有别的女人,他的钱只能给我,爱也只能给我。
「来人,」我低头从花草边上捡了块大石头,「摁住她。」
「我要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