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钟世骏自去学做生意不提,如今且说方浣娘同清儿坐了马车回了斐县,打发了车夫后,方浣娘带着清儿悄悄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她想要远远地再看一眼自己家的房子!
转过一个小土坡,怀念之情戛然而止——
那个位置,原本应该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宅院才对——只是现如今映入眼帘的是什么?残桓断壁?不不不,似乎比那更严重些——
原来的宅子如今几乎已经看不到原有的样子,放眼放去已经没有有一处完好的墙壁,而原本属于屋顶的椽木如今早已烧得几乎成了木碳,而其余的,除了灰烬已经再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了!
方浣娘攥紧了双手,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这、这、怎么可能??犹记得离家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好好的,怎么,这才几日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是谁?究竟是何人竟然敢放火烧了她家的宅子??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从前住在里面所发生的点点滴滴……
那个时候,他们一家四口过着其乐融融的生活,有时候爹爹闲下来了会与她坐在花园的亭子里下棋,娘亲就坐在一旁刺绣,而小弟则是顽皮地在花园里扑蝴蝶,捉蚂蚱……那个时候,生活虽然简简单单,可家里却时常笑声不断,现如今却——爹爹、娘亲,女儿不孝,未能保住咱们的宅院……
心似是被抽空了一般,方浣娘终是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胸口也开始剧烈地一起一伏,面色苍白得吓人!
“方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清儿一直疑惑地跟着方浣娘,不明白她来这个地方做什么,待到看见她情况似乎不对时,她这才开始担心了起来。
方浣娘摇摇头,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清儿的手臂,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轻轻舒出一口浊气,她暗自定了定神。没了就没了吧!反正爹娘都不在了,即使是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
“清儿,我们走吧!”方浣娘几乎身心具疲。
清儿听话地扶着有些软软的方浣娘往前走着,不过脑子里却是几乎转了十八个弯之多——
“方姑娘,这里——是你从前的家吗?”清儿试探着问道。
方浣娘一怔,心下倒是暗赞清儿的冰雪聪明,当下便也不再隐瞒,轻轻点了点头,道:“是的,那里曾经便是我的家,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清儿听罢皱了皱眉,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那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是啊,好好的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方浣娘不由得冷哼一声,面容变得有些清冷。候元庆,你这个混蛋,最好不要让我知道这件事情与你有关,否则的话,我祝之浣是不会轻饶了你的!!
“清儿,有些事情你慢慢就会知道的,走吧!”坚定了一颗复仇之心,方浣娘的步伐比刚刚从容坚定了许多!
“是!”清儿乖巧地闭了口,静静地随着方浣娘离开了废。既然方姑娘如此说了,她身为一个丫环自然是不会再继续问下去了!
“哟!浣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方浣娘一愣,抬头仔细一望,这才记起,眼前的这位大娘乃是她们家从前的厨娘,后来她嫁给了附近的吴家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王大娘,你怎么在这里?”方浣娘见到王大娘尤如见到亲人一般,眼泪竟是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来!
“我的好姑娘,只要见到你没事就好!前两天我路过这里,远远地望见这个方向浓烟滚滚,以为府里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谁知却见到有十来个人在那里放火!我的老天啊,我还以为你们都在里面呢!我原本打算偷偷从后门进去瞧瞧的,却听到其中有个人说什么‘敢跟小爷我作对,让你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当时吓得我躲在一旁动也不敢动,直到那群人离开了我方才敢走近来看!”王大娘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多好的宅子啊,说没就没了!!要是老爷和夫人回来见到了,该会有多伤心呐!”
王大娘一提起爹娘,方浣娘那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哗哗地落了下来,唬了王大娘一跳!
“我的好小姐哎,你这是……怎么了?”王大娘关切地望着方浣娘。
方浣娘抽噎着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清儿见状忙扯出锦帕来递给方浣娘,然后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过了一会儿方浣娘才平息下来。却见她两眼红红的,一脸的悲戚模样!
“小姐,难道……”王大娘见到她这个样子,心下惊疑不已,一个不好的念头浮上脑海。
方浣娘含着泪道:“王大娘,爹爹和娘亲他们、他们已经过世了!!”说完,眼泪再一次倾泻而下!
“什么??这、这、这怎么可能??”王大娘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吃惊不已!
方浣娘点了点头,本欲将事情原原本本的道出,却又想到这件事情的仇家实力太大,万一王大娘也被牵连进来就不好了,她不愿意仇还未报又添新的冤情!
“大娘,我只是回来看看,这就走。只是……我回来过的事情请您不要对外人提起,我……”有些担心还是放在心里吧,说出来怕是会引起王大娘的恐慌的,就让她继续过她那幸福的生活吧!
“小姐,老婆子懂得。只是,小姐,你现如今住在什么地方?”王大娘转眼瞧了瞧清儿,这才发现,并非小姐之前的贴身丫环,“这位姑娘是??”
“哦,她叫清儿,是特意过来陪我的。”清儿是钟家的丫环,并非她自己的,她必须记得这一点。
清儿抬眸望了方浣娘一眼,有些意外!
王大娘听方浣娘如此一说,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
方浣娘朝着王大娘点了点头,“大娘,您多保重,浣娘走了!”
“哎!小姐,您多保重!!”王大娘说完,感叹着一步三回头的也离开了。
上了官道再往前走,便是斐县的县城了,祝之浣家特意选了一处比较偏远的地方居住,只因娘亲不喜欢热闹,所以爹爹当年便选在了离县城不太远的乡下。
“姑娘,接下来咱们去哪儿?”清儿这会儿也大致能够了解一些事情了,因此,对于方浣娘未来的前景异常担忧。
方浣娘抬头望了望前方,向左走的话便可以直奔苍北,介时可以见到小弟并和他一起住在姨母家了;而往右走的话……方浣娘心思一动,当即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咱们去县城。”说完,毫不犹豫地向右边的那条官道走去。
清儿有些不太明白,不过却并没有说什么,跟着方浣娘进了县城。
两人一路未停,直接到了斐县的县衙大门不远处站定。
“姑娘,您……该不会是……”清儿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不敢相信。
方浣娘定定地望着那县衙大门,眼神中透出一抹坚定,“对!我要告状!”
“可是……”清儿想了想,忙接着说道:“姑娘,我听说告状要写状子的,如果没有的话,县太爷是不会升堂的!”虽然她没有告过什么状,可那戏文里面几乎都是这么唱的,应该不会有错!
对呀,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刚刚一心只想着要找县太爷为自己申冤做主,怎么就没有想到要写状子呢?不过,现在写也不晚,不是吗?
“姑娘,要不要请人写状子?”清儿四下里望了望,就在县衙不远处的街边便有一个老先生摆了个摊,专门给人写状子。
方浣娘摇了摇头,“不!我要自己写!”别人再怎么写,恐怕也写不出她祝家的苦大仇深!方浣娘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那个代写状子的老先生而去!
清儿这次真是有些弄不明白了,不是说要自己写吗?为何却又去找人家?暗自摇了摇头,脚步不停地跟在方浣娘身后,她倒是好奇这个方浣娘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尚未走到跟前,那写状子的老先生便早已乐了,今儿等了大半天了都不见有人来告状,若是再没生意的话,他怕是又要喝西北风了!
“姑娘,您是要写状子吗?”老先生热情地招呼道。
方浣娘嘴角微微扬了扬,温言道:“老伯,我想借您的笔墨一用,可否?”说完见老先生发怔,忙又说道:“放心,我会付银子的。”
一听到银子二字,老先生终于放下心来,他仍旧笑眯眯地说道:“敢问姑娘是打算自己写吗?”
方浣娘点点头,便毫不客气地在前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伸出纤纤素手执起毛笔,笔尖便落在了那早已铺好多时的纸张上面!
顷刻之间,如行云流水一般,一份状子便已经写好,直看得那老先生两眼发直!
那边清儿虽然也是吃惊,不过却是及时地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放在了老先生的桌子上,方浣娘拿手状子跟老先生道了一声谢后便往县衙走去!
过了不知多久,那老先生方才盯着那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好俊秀的字啊!!”
县衙门外的大鼓‘咚咚咚咚’的敲响了,站在那大鼓面前的是一个纤瘦的素衣女子,她那脸上呈现着的是一幅视死如归的表情!
“什么人??敢在县衙门外造次??”一声断喝,早有两名衙役如飞般跑出来揪住了兀自在那里击鼓的方浣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