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们两个年纪差不多吧，你口音听起来像东门上的呢。」钱小姐大惊小怪地说。

「对。」许慕安有些不自在了。

「听起来像厂区那边的呢。」钱小姐似乎对展示自己非凡的听力和见识上了瘾，还转头对旁边的人用国语解释，「以前东门都是大三线时期的国营大厂，有的厂还造飞机呢，在咱们大陆 70、80 年代可吃香了，都是工人阶级。」旁边的台湾人听得半懂不懂，只能「哇哇」地附和。

许慕安笑着递上自己的名片，「钱小姐，你耳朵太灵了，认识你很开心。不过，今天不好意思，我得走了，咱们保持联繫。」真正的「认识你很开心」，应该是立马加 LINE，但只是递名片「保持联繫」，就像他们宁城人最喜欢说的「改天吃饭」一样，是「再无下落」的委婉说法。

可这钱小姐不知道是颜色欠佳，还是故意装傻，根本没有停止社交的慾望，继续问：「你是哪个中学的呢？说不定我们还是校友呢。」

许慕安迅速地收拾东西，说：「哎呀，就咱们工厂子弟校的。」

不用看钱小姐的眼睛，也知道，她眼底一定升起一团不屑，那是宁城学生才有的阶级意识。东门，大工厂，子弟学校，在她那个时代，哦，不，不管哪个时代，这三个关键词凑在一期，都意味着「没前途」、「没出路」、「已经被家庭和社会放弃了」。她不想再看到知情者在听到她的这个背景之后的眼神，虽然她是那个学校那一届毕业班成绩最好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