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晏站在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室里，盯着手中那块刻有"终"字的铜镜碎片，太阳穴突突直跳。

苏瑜教授——他的实习导师，正背对着他整理资料。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的短发上，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这个场景莫名熟悉，仿佛已经发生过千百次。

"教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这块碎片……是不是少了另一半？"

苏瑜转身的动作突然定格。她的瞳孔微微放大，手中的文件夹"啪"地掉在地上。

"你……"她的嘴唇颤抖着，"你刚才说什么？"

林晏举起碎片，阳光透过上面的"终"字，在地板上投下一个完美的∞形光斑："我说，这块镜子应该还有另一片，上面刻着始字。"

话音刚落，修复室里的所有金属器具突然共振起来！抽屉里的考古刷、镊子、钢尺像被无形的手拨动，齐齐指向铜镜碎片的方向。窗外晴空万里，却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轰！"

林晏眼前一黑，无数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

——曲江池畔，父亲林明远拽住落水的自己；

——玄武门前，袁天罡跃入时空裂隙；

——华清宫里，杨贵妃血染白绫；

——最后是博物馆的展柜前，自己将十二面铜镜推向不同方位……

"林晏！"苏瑜的惊呼将他拉回现实，"你的手！"

他的右手腕内侧，一道早已愈合的疤痕正在渗血。鲜血滴在铜镜碎片上，竟被完全吸收。碎片上的"终"字渐渐褪去，露出下面隐藏的另一半铭文——

「始」

"这不可能……"苏瑜踉跄后退，撞翻了试剂架，"只有镜主的血才能激活始终镜……除非你……"

林晏抬起头，发现整个修复室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

墙壁上的日历飞速翻动，从2023年倒退回2020、2018、2015……最终停在2012年9月23日——父亲林明远坠崖的前一天。而窗外，西安城的天空变成了镜面，映照出两个重叠的太阳。

"时间闭环被打破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晏猛地转身，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倚在门框上——那是父亲！活生生的父亲！比记忆中年轻许多，眼角还没有皱纹，只有鬓角几丝白发暴露了年纪。

"爸？！"

林明远笑了笑，举起右手腕——那里有一道和林晏一模一样的∞形疤痕："欢迎回家，儿子。"

苏瑜的眼泪夺眶而出："明远……这到底……"

"十二面铜镜组成的不是牢笼，"林明远走向操作台，拿起那块"始终镜"碎片，"而是一个莫比乌斯环式的时空通道。我们以为封印了时尊，其实只是把他送进了循环的另一端。"

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博物馆的穹顶正在崩塌，无数镜面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历史场景。最可怕的是，碎片中开始渗出黑色雾气，渐渐凝聚成人形——

"他来了。"林明远将"始终镜"塞进林晏手中，"这次必须彻底终结循环。"

黑雾凝聚成时尊的模样，但比唐朝时更加扭曲。他的身体由无数历史片段拼凑而成：玄武门的箭矢、马嵬驿的白绫、华清宫的温泉……甚至还有现代的高楼大厦。

"多么感人啊。"时尊的声音像是千万人同时低语，"父子重逢，师徒相认。可惜你们忘了——"

他猛地张开双臂，整个修复室的空间开始折叠！

"——我才是真正掌控时间的人！"

空间撕裂的瞬间，林晏被抛入一条由镜子组成的隧道。

无数个"自己"在镜中闪现：落水的少年、唐朝的小吏、华清宫的刺客、博物馆的实习生……每一个镜像的右手腕上都有∞疤痕，但深浅不一。

"抓住我的手！"

父亲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林晏奋力前扑，抓住林明远伸来的手臂。两人重重摔在一片虚空中，脚下是旋转的星图——正是十二面铜镜拼合时显现的图案！

"听着，"林明远喘着粗气指向星图中央，"时尊的本体不是人，而是时空裂隙本身。我们家族世代守护的，就是这个秘密。"

"什么？"

"李淳风和袁天罡铸镜不是为了封印妖魔，而是修补时空裂缝。"林明远快速解释，"但裂缝产生了自我意识，化身为时尊。它不断吞噬历史片段来壮大自己……"

一道黑雾如长矛刺来！林明远推开林晏，自己却被贯穿肩膀。鲜血喷溅在星图上，点亮了长安城的轮廓。

"爸！"

"没事！"林明远咬牙折断黑雾长矛，"关键在始终镜！它是十二镜的核心，能连接循环的起点和终点！"

林晏看向手中的碎片——"始"与"终"两个字正在交替闪烁。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将碎片按在星图中央的长安城标记上！

"你干什么？！"时尊的怒吼震得虚空颤抖，"住手！"

晚了。

碎片融入星图的瞬间，整个长安城微缩景观活了过来！十二个光点同时亮起，投射出十二道金色光柱。每道光柱中都浮现一面铜镜的虚影，镜面映照出时尊在不同时空的形态——

"不！"时尊的身体开始崩解，"这不可能！你怎么能调用全部十二镜的力量？！"

"因为他才是真正的镜主。"苏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林晏回头，看见母亲站在另一道光柱中，手中捧着剩余的铜镜碎片，"血脉相连的三代人，共同完成闭环。"

时尊发出最后一声尖啸，身体炸裂成无数黑色碎片。每一片都在金光中消融，化为十二面铜镜的养分。虚空开始收缩，星图逐渐暗淡……

林晏感到自己的意识也在消散。最后一刻，他看见父亲和母亲站在光柱两端，对他微笑告别。

"记住，"林明远的声音渐渐远去，"时间是一条首尾相连的蛇……"

"……同学！同学！"

林晏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博物馆的展柜上。身旁的工作人员正拍他的肩膀："醒醒，闭馆时间到了。"

窗外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阳光正好照在展柜中的铜镜上。镜面映出他的脸——疲惫但完整，右手腕光滑如初，没有任何疤痕。

"抱歉。"林晏直起身，突然发现展柜里的铜镜少了一面，"咦？那个刻着终字的碎片呢？"

工作人员一脸茫然："什么碎片？这批铜镜从来都是完整的十二面啊。"

林晏愣在原地。他仔细查看标签，上面确实写着"唐代十二辰镜一套"，而且每一面都完好无损。更奇怪的是，博物馆的导览图上根本没有"苏瑜教授"这个人。

走出博物馆时，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曲江池畔，落日之前。——L」

林晏鬼使神差地打车前往曲江池。黄昏的湖面泛着金光，岸边空无一人，只有一块陌生的石碑立在草坪上。

碑文很简单：

「纪念考古学家林明远——他发现了时间的秘密」

落款日期是2012年9月24日。

林晏蹲下身，发现碑座缝隙里卡着个东西——那是一块铜镜碎片，上面刻着半个字：

「始」

当他触碰碎片的瞬间，池水突然泛起涟漪。夕阳的倒影在水中扭曲，化作一个∞符号，又渐渐消散。

远处的博物馆亮起灯光，玻璃穹顶映照着夜空，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林晏将碎片放回口袋，转身走向城市灯火。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恍惚间，仿佛有另外两个人的影子与他并肩而行。